裴宴笙一直沒有北上,他很忙,京城這邊根本脫不開手。</br> 孟賢死后,吏部尚書的位置空缺出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便由他暫代協理。</br> 結果他一上馬,又是一番大刀闊斧的動作。</br> 國舅被斬,孟家被抄的余震還沒有過去,朝廷又迎來一波官員大清洗。</br> 幾個閑吃皇糧的老蛀蟲被踢出局殺雞儆猴,也有多年來功績卓越的外放官員被調往京城任職,還有一些德才兼備但年輕缺乏資歷的才俊被破格提拔。</br> 整個九月,京城的氣氛都是緊張而興奮的,有人惶惶不安,有人摩拳擦掌。</br> 朝堂上注入了新鮮血液,一片百廢待興的氣象。</br> 當然,這所有的變動都是通過建平帝的旨意,但很多人心里明鏡似的,沒有裴宴笙的推波助瀾和保駕護航,建平帝只怕沒有這個魄力鼎新革故。</br> 因此也有幾位御史斗膽直諫,質疑裴宴笙的權利是否過大,并列舉了歷史上幾位野心勃勃的權臣,他們無不是權大欺君,臣強主弱,最終妄圖取而代之。</br> 這些憂國憂君的御史希望建平帝能以史為鑒,切不可麻痹大意。</br> 當然,他們這些鼓足了勇氣的諫言暫時都石沉大海。</br> ……</br> 京城這邊的動蕩自然也傳到了蕭瓚耳朵里。</br> 對他來說,朝廷越亂越好,而且亂的很是時候。</br> 這一個月他可沒有閑著,先悄悄去了一趟甘州和平西侯會面。</br> 正如自己所料,平西侯的歸順誠意滿滿,兩人相談甚歡,平西侯甚至當場下跪俯首稱臣,并愿意上交兵權,但是蕭瓚謝絕了。</br> 和甘州的結盟暫時不宜公開,一方面是為了維護甘州的穩定,另一方面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給朝廷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br> 離開甘州后,蕭瓚又沿途探訪了各個防守衛所,查漏補缺,鼓舞士氣,確保整條防線固若金湯。</br> 待他再回到晉陽時,已經是十月了。</br> 騎馬回城的蕭瓚老遠就看見站在城樓上的徐景林朝自己揮手微笑,他身旁印著蕭字的幡旗迎風鼓動。</br> 十月的北風已經很刺骨了,卻也滿載著每個燕北人熟悉的凜冽味道。</br> 蕭瓚進城后和徐景林一起回到府邸,表兄弟二人許久未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br> 府邸的書房桌案上平攤著一張地情輿圖,兩邊各放著一杯熱氣裊裊的清茶。</br> 聽蕭瓚說了甘州的投誠,徐景林也非常高興,甘州雖不富庶,但在西北的位置也是很重要的?,F在兵不血刃將其收入囊中,真是再好不過了。</br> “都說起兵的第一年至關重要,我想我們已經順利過關了?!毙炀傲置鎺лp松的說道。</br> 凡事講究一鼓作氣,當朝廷沒能一蹴而就的鎮壓燕北軍,那么這個機會他已經失去了。</br> 尤其是在入冬以后,朝廷兵馬北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不主動挑釁,大家可以相安無事的度過這個冬天,休養生息,來年再戰。</br> 蕭瓚看著徐景林臉上的松弛,心里明白這大半年的征戰也著實是太辛苦他了。</br> “接下來還要辛苦你兼守晉陽,晉陽很重要,只有托付給你我才最放心。”蕭瓚看著他說道。</br> 徐景林收斂了臉上的愜意,問道:“你要去哪?”</br> 蕭瓚指了指輿圖的北上角,明亮的眼中是志在必得。</br> “原來如此?!毙炀傲至巳坏狞c點頭,說道:“你終于要騰出手去收拾北齊了?!?lt;/br> “從甘州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此時不取,更待何時?!笔挱懶χf道。</br> “怪不得你將我叫來晉陽?!毙炀傲忠残ζ饋?,又端起手邊的熱茶說道:“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凱旋,晉陽放心交給我,不會有事的?!?lt;/br> “好。”蕭瓚捧起茶碗,很是欣慰。</br> ……</br> 今年十月的京城比往年要冷一些,主要是綿綿的陰雨天讓天氣變得濕冷濕冷的。</br> 容安倒是沒遭天氣的罪,因為她幾乎沒有出門。</br> 整個九月她只出門一趟,是受薛姨娘和鎮國公的邀請回鎮國公府參加李云蘭和崔二的定親宴。</br> 親眼見證了英國公府的坍塌,鎮國公更老實了,而崔二也在前不久得到破格擢升,得此佳婿,鎮國公真正是心滿意足。</br> 其余的時間,容安待在府里,卻也不得閑。</br> 裴嘉敏三不五時回侯府找她請教女紅,自從嫁人后,這妮子對女紅來了興趣,對自己要求精益求精。</br> 容安自是毫無保留的教導她,在京城風起云涌的時候,兩個小女子倒是心無旁騖。</br> 這不,今兒送走了裴嘉敏,容安覺得在刺繡女紅這方面已經傾囊相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