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驕陽炙烤著大地。</br> 剛巡視完軍營的蕭瓚騎馬沿著安陽城內的洹河一路疾馳而來。</br> 洹河下游有一處馬場,數日前朱福通率五千鐵甲精兵從初云城趕到安陽,就單獨駐扎在此地。</br> 原因無他,此處水草肥美,地處陰涼,非常適合戰馬養精蓄銳。</br> 正在馬場外的草地上操練騎兵的朱福通遠遠看見疾馳而來的人影,還有跟在馬后面奔跑的白色影子,他抬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齜牙露出笑意。</br> 很快蕭瓚便到了跟前,他縱身跳下馬,朱福通迎上前幾步,抱拳說道:“末將參見王爺。”</br> 其他軍士也紛紛行禮,一時呼聲嘹亮。</br> 蕭瓚站在陣前,緩緩掃視了一圈,只見面前的將士意氣風發,精神氣十足,他不由點頭給予肯定。</br> 朱福通看著蕭瓚滿意的神情,不免有些自得,之后兩人又一起進了馬場。</br> 此處馬場占地龐大,容納五千匹戰馬不在話下,此刻馬都在棚內,還不到放風時刻。</br> 蕭瓚和朱福通一路走過去,身后跟著一頭齜牙咧嘴的狼,若旁的馬看見這等野獸,少不得驚了馬蹄。</br> 可蒙族戰馬卻不驚不乍,視若無睹,可見都是受過特訓的。</br> 再看他們的體型,都是清一色的勻稱高大,剽悍有力,這是蒙王精挑細選的一份厚禮,蒙王也希望燕北能旗開得勝。</br> 蕭瓚并未巡視全場,他駐足在一排馬廄前,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一匹棕色駿馬,它的鬃毛光滑油亮,十分有精神。</br> “馬和人你照看的都不錯,給你記一功。”蕭瓚轉頭看著朱福通說道。</br> 鐵甲軍長途跋涉,一路磨合,到了安陽后,又經過這些天的修整,無論是體力還是士氣都已經是最佳狀態。</br> 難得被夸獎,朱福通嘿嘿一笑,“這都是末將該做的,不用記功,待明日末將斬下敵軍將領首級,王爺您再給我記功不遲。”</br> 蕭瓚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的口氣倒是不小。”</br> 朱福通昂首挺胸道:“人就是得有遠大的志向,這樣才有干勁啊,好不容易盼到我老朱上場,可不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br> 蕭瓚看著他摩拳擦掌的樣子,罕見的沒有潑他冷水,更沒有毒舌的損他,而是說道:“好,你若做到了,本王給你記大功。”</br> 朱福通眼睛一亮,頓時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就到明天。</br> 少頃,兩人從馬場里出來,這才發現阿雪不見了,還是一個看見它的士兵匯報說它在河里。</br> 蕭瓚和朱福通往河里一看,可不是看見一顆白色的狼頭浮在水中。</br> 朱福通好笑的說道:“這小崽子倒是會享受,還知道下河游泳避暑。”</br> 他說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此處尚且還屬于偏北地區,可他已經有些不適應了,還是更喜歡初云城,那里永遠不會有酷暑。</br> 正想著,蕭瓚突然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本王要走了,明日辰時我們城外匯合。”</br> 朱福通看著蕭瓚嚴肅而鄭重的眼神,不禁挺直了腰桿,聲音洪亮的答道:“末將遵命。”</br> 蕭瓚拍拍他的肩膀,眼中露出一絲笑意。</br> 朱福通站在原地沒有動,目送著蕭瓚牽馬離開。</br> 蕭瓚并沒有上馬,而是一邊走,一邊脫下外衣和靴襪,然后將衣物堆放在馬鞍上,自己縱身跳進了河里。</br> 下了水的蕭瓚宛如一尾游魚,暢快自由的向上游游去,水里的阿雪也緊緊跟在他身后。</br> 朱福通饒有興致的看著一人一狼在河里越游越遠,不禁笑著搖搖頭。</br> 隨著戰事逼近,他能感覺到王爺的緊繃,最明顯的莫過于他的話變少了,神情也越來越嚴肅。</br> 或許他是該好好放松一下,下河游個泳,松松筋骨,明日精神百倍的去迎戰。</br> ……</br> 是夜,月明星稀,馬場里很安靜,只除了此起彼伏的馬兒響鼻聲和偶爾的馬蹄踢踏聲。</br> 兩個穿著蒙族服飾的男子正提桶給缺水的水槽里補水。</br> 兩人忙了一圈下來,衣服都汗濕了,便一起坐在馬場中間的一塊空地上吹夜風。</br> 只見其中一人喘著粗氣,另一人除了汗流浹背,倒是臉不紅氣不喘。</br> “我說啞奴,還是你的體力好,這才剛大病一場,就這么有力氣。”喘著粗氣的男人對著啞奴豎起大拇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