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這才撩起衣袍坐在了太后的對面,亭子里除了他們母子二人,還有一臉委屈的孟書妍站在一旁。</br> 建平帝神色冷凝,太后的臉色更冷。</br> “皇帝,你可真是偏心啊。”太后看著他冷笑道。</br> “先前你外祖父和你舅舅這么說,哀家還為你辯解,只道你是為了江山社稷,穩定臣心,不得已而為之。m.</br> 好啊,你不想得罪人,那哀家就來做這個惡人,怎的你還是不讓,不但不讓,還當著眾人的面作踐哀家和德妃的顏面,你是失心瘋了嗎?”</br> 建平帝聽了太后的話,滿心失望,太后這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公然承認了這一切都是她有意為之。</br> “母后,從前的您溫婉和善,慈悲為懷,如今怎么蠻不講理了?”建平帝痛心的問道。</br> “朕若不來,放任您痛打李家小姐三十大板,萬一出了人命,您知道是什么后果嗎?”</br> “什么后果是哀家承擔不起的?”太后反問,“她前前后后沖撞德妃兩次,便是被打死了誰又敢說半個字?</br> 你說哀家從前慈善為懷,那還不是因為有你父皇壓著朝綱,咱們母子才能高枕無憂。</br> 如今你父皇久病不起,你又年少不經事,哀家才拿出威嚴來,替你管理后宮,震懾命婦。</br> 可你在做什么,你不但不支持哀家,還跟哀家唱反調,我們母子不該同心協力嗎?”</br> 看著滿臉失望不解的太后,建平帝搖了搖頭。</br> “母后何必將事情說的冠冕堂皇,你懲治李家小姐,不過是想替德妃出口氣,替孟家扳回顏面罷了。</br> 若當初西陵侯夫人在珍寶坊倒掛的是別家小姐,母后您還會有今日之舉嗎?</br> 今日的一切都出自母后偏幫孟家的私心,朕明白,在場的眾位夫人也心知肚明。</br> 今日您若真的打壞了李家小姐,他們確實會畏懼您,但卻不會再敬重您,誰會愛戴以權謀私的人。</br> 從今往后,您不再是大鄴朝的太后,而只是孟家的太后而已!”</br> “你……”太后被氣的胸口起伏,臉色微微發白,“這是危言聳聽,夸大其詞。”</br> 她說著落下兩行淚,看著建平帝語重心長的說道:“哀家承認,哀家是有一點為孟家出頭的私心,但是哀家這么做,最主要的還是為了你啊。”</br> “為了朕?”建平帝覺得好笑。</br> 太后卻鄭重的點頭,“你知不知道,現在滿朝上下都怎么說?</br> 他們說你就是個傀儡,事事都聽裴宴笙的,對裴宴笙唯命是從,任何和他相關的人,你都不敢開罪。</br> 哀家今日這么做,扳回的何止是孟家的顏面,難道不也包括你的嗎?”</br> 建平帝看著一臉激動的太后,最后真的笑了。</br> “你笑什么?”太后不解。</br> “朕在笑那些背后說朕是傀儡的人。”建平帝答道。</br> 太后更不解了,“這有何可笑?”</br> “當然可笑,這些人為何不堂堂正正到朕的面前來說,在朝堂上明言直諫也行。</br> 他們不敢,卻偏偏要在背后詆毀。</br> 待到朝中出了禍亂,需要有人去平叛的時候,一個個又都指望著裴宴笙。</br> 那時候,對他的不滿又都去哪了?”</br> 太后一時語塞,她承認,她對裴宴笙不滿,可朝廷也確實需要他。</br> “這本不該成為矛盾,就像你父皇當年,一面用著他,一面又死死壓制他。”太后說道。</br> 建平帝自嘲一笑,“是的,朕現在沒有父皇的魄力,以至于被人嘲笑看輕。</br> 但是朕至少不糊涂,誰真的為朕好,誰又是包藏私心,朕都清楚。”</br> 建平帝的一番話讓太后擰起了眉頭,“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自然盼著你好。”</br> “母后若真的為朕好,以后就秉承公正,摒棄私心,做一個讓人心服口服的好太后。”</br> 建平帝說完,起身躬身行禮告退,全程都沒有看孟書妍一眼。</br> 太后愣愣的坐在石凳上,擰起的眉頭久久沒有松開。</br> “姑母……”孟書妍紅著眼圈,委屈的喊道。</br> 太后回過神來,目光轉向孟書妍,良久才說道:“這事暫且到此為止。”</br> 孟書妍頓時覺得欲哭無淚,她被冷落一旁,腿都站酸了,最可氣的是,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沒得到,還惹了陛下不高興。</br> 現在太后居然也不想管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