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健倒是沒有隱瞞,將事情的經(jīng)過都告訴了他。</br> 姜炎聽完倒抽一口冷氣,尹善長含冤而死,張同知投敵叛變,全城的儲備糧草都被燒完了。</br> 而且這其中竟然還有他姜家的捐贈的數(shù)千擔(dān)糧食。</br> 饒是再鎮(zhèn)定,姜炎的臉也白了。</br> 剛剛來的路上,他便設(shè)想發(fā)動城中的富戶為軍中捐糧,大家一起共克時艱,再想辦法請求外援。</br> 當(dāng)然,他們姜家作為現(xiàn)在城中最大的米行經(jīng)營者,肯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充當(dāng)表率。</br> 卻不想,城中幾戶大富之家早就在張同知的游說下捐了糧,而他的兒子姜少陵更是捐出了姜記米行的半數(shù)存糧,并且悉數(shù)運到了府衙糧倉統(tǒng)一存放。</br> “好個奸賊啊。”姜炎都忍不住痛罵。</br> 這計謀環(huán)環(huán)相扣,是要將他們逼入死路啊。</br> 肖健見姜炎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無計可施的模樣,心中早已一片死灰。</br> “自古成王敗寇,我們便是齊齊上城樓叫罵也于事無補。”</br> 姜炎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br> “大將軍可有什么打算,如今我們成了困獸,城中這么多百姓將士要吃飯,沒幾日便要撐不住了,必須早做打算啊。”</br> 說到這個,肖健便挫敗羞惱不已,他捏緊了拳頭,自責(zé)的說道:“本將軍犯下大錯,本該以死謝罪,可奈何……”</br> “將軍休要想不開,做那無畏的犧牲。”姜炎立刻勸道。</br> 肖健苦笑,若是孑然一身,他死便死了,可現(xiàn)在他有了掛念,變得貪生怕死了。</br> “大人放心,本將軍不想死。”他自嘲的說道。</br> 姜炎點點頭,又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況城中萬余將士還指望著您帶他們殺出重圍呢。”</br> 姜炎的話驅(qū)散了些許肖健心頭的陰霾,是的,現(xiàn)在不是泄氣自罰的時候,他不能帶著這么多人被困死在這里,讓城外的燕北軍兵不血刃。</br> “事已至此,本將軍也不跟大人見外,如今將損失降到最小的辦法只能是盡快脫身了。”</br> 姜炎神色復(fù)雜的看著他,點點頭,“只能棄城了。”</br> 肖健壓下心中洶涌的不甘和恥辱,說道:“就在這幾天,趁著城中將士尚且體力充沛,本將軍準(zhǔn)備帶著他們從南城門突圍。”</br> 姜炎再次點點頭,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鎮(zhèn)定,“往南有朝廷的人接應(yīng),相信將軍可以安然突圍。”</br> 肖健看著他,面色肅然的說道:“大人也回府收拾一番,到時候本將軍護(hù)送姜家人一起離開晉陽,這也是西陵侯的意思。”</br> 姜炎詫異的看著他,滿臉意外,“西陵侯的意思?”</br> “沒錯,本將軍離京前,侯爺有過托付,若是晉陽失守,便帶你們?nèi)胰艘黄痣x開。”</br> 姜炎聽了他的話,怔愣了好一會兒。</br> 最后才笑著搖搖頭,說道:“謝謝侯爺?shù)囊黄酪猓贿^我們姜家人是不會離開晉陽的。”</br> “為什么?”肖健面露焦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按燕北軍攻城后的慣例來看,他們破城后,對城中百姓以安撫招安為主,不會多加為難,但是你們姜家不同啊。</br> 你們姜家可是跟那燕王有齟齬的,坊間又傳的那么難聽,保不齊他會不會遷怒于你們,大人你何不回去跟家里人一同商議后再給我定論。”</br> 姜炎想到自己求見燕王被拒的事情,燕王已經(jīng)反了,他若對姜家心懷怨恨,當(dāng)時便可以直接殺了他們姜家兩兄弟,又何必放他們走呢。</br> “也好,我這就歸家去了,將軍也盡早部署。”姜炎沒再和肖健拉扯,到時直接給他決定即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