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氣一直持續到五月,最近晉陽城中陽光明媚,春暖花開,一片紅情綠意。</br> 百姓和將士蝸居在城中倒也自在安逸,城外的燕北軍圍而不攻似乎成了一種常態,久而久之就都不當一回事了。</br> 城內的百姓都說燕北軍自從第一次攻城落敗后就知道根本攻不下晉陽,于是就駐守城外,想把人引出去打,可惜鎮北大將軍不上他們的當。</br> 月明星稀,在府衙后院安心睡大覺的肖健忽然被外面的一陣喧鬧聲驚醒。</br> 他剛坐起身,房門便被兩個士兵撞開。</br> 兩人一路闖進來,嘴里慌張的大喊道:“大將軍,不好了,失火了!”</br> 肖健瞥了眼映著紅光的窗戶紙,頓感不妙,連忙掀被下床,赤腳跑到門外。</br> 只見漆黑的夜空被一片火光照亮,紅色的火舌張牙舞爪,隨著火勢越竄越高。</br> 肖健只覺得腳下一軟,往后趔趄了一步,差點坐到地上,多虧身后的兩個士兵將他扶住。</br> “大將軍怎么辦啊,糧倉著火了。”其中一個士兵哭喪著臉說道。</br> 而肖健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br> 城中最大的儲糧地點與府衙只隔著一條街,等肖健趕過去的時候,那里已經圍滿了人。</br> 大多是救火的士兵,還有周邊被驚動的百姓。</br> 只見糧倉被彤彤大火包圍,火勢兇猛,猶如一座熊熊燃燒的大山,叫人無處下手。</br> “將軍,是猛火油!”領兵救火的副將跑到肖健面前,面色沉重而灰敗的稟報。</br> 肖健早就猜到了,火情能在眼皮子底下迅猛擴散,水也撲不滅,也只有猛火油能有這樣的威力。</br> 猛火油晉陽城中確實有啊,那可是他專門為城外的燕北軍準備的終極武器,只要他們敢大舉攻城,必能將他們燒個片甲不留。</br> 想到這里,肖健一陣急火攻心,甚至眼前一黑,他用力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倒下去。</br> 而就在大火蔓延前夕,晉陽城樓下的吊橋忽然被放了下來,三個人騎馬從城內堂而皇之的跑出來,直奔對面的敵軍陣營。</br> 此刻,為首的人早已進了蕭瓚的營帳,營帳中除了蕭瓚,還有徐景林和魏瀾。</br> 看來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今晚都注定是個不眠夜。</br> “小的叩見王爺。”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身材高瘦,眼神精明的男子跪在營帳中,身上赫然穿著一件青色官服。</br> “起來吧,張同知。”蕭瓚看著他說道。</br> “謝王爺。”張同知站起身,面露討好,“王爺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妥了。”</br> 蕭瓚看著他,眼神漠然的點點頭。</br> 其實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硬攻晉陽,一則耗費兵力,二則耗時長久,這兩點他都耗費不起。</br> 所幸他想到了眼前的這個人,說起這個人,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是在瑞王傳給他的最后一封密信里。</br> 那封密信羅列了一些朝廷官員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位張同知有幸被記載其中。</br> 信中說,這位張同知實乃冒名頂替,真正的張同知早在多年前赴任的路上就病死了,頂替他的人正是與他一同赴任的胞弟。</br> 張家一貧如洗,父母又年老體衰,奈何兄弟兩都天資聰穎,讀書上進。</br> 可現實擺在眼前,家中供一個人讀書都供不起,何況是兩個,于是張二自愿放棄讀書這條路,不僅如此,他還擔起了養家的重擔。</br> 張大讀書的束脩,乃至進京趕考的一應花費都是他賺來的。</br>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大歷經數載的寒窗苦讀終于金榜題名,高中二甲進士,并被調往晉陽府任正八品縣丞。</br> 雖是八品縣丞,但對于家世清貧的張家來說無疑是苦盡甘來。</br> 但造化弄人,赴任的途中,張大不幸感染了癆病,一向文弱的他沒多久就病死了。</br> 這對張家人來說無疑是驚天噩耗,一家人辛苦多年的成果還沒有兌現就這么雞飛蛋打了。</br> 這怎么可以,于是不甘心的張家人一合計,便決定讓張二來頂替張大去赴任。</br>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張二也很順利的走馬上任,也幸好他是讀過書的,而且為人活絡,腦子又靈光,竟從未露出半點破綻。</br> 這往后的十多年間,他不但娶妻生子,還給父母養老送終,官職也慢慢晉升到了正五品同知的位置,權利僅次于知府老爺。</br> 陳年往事本該煙消云散,奈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br> 有一次醉酒后他恣意吐露掩蓋在心底的秘密,全被他的妻子聽了去。</br> 酒后,他不但吐露自己冒名頂替哥哥做官的事情,還說起自己怎么戒都戒不掉的癖好。</br> 原來張二很喜歡干偷雞摸狗的勾當,而且頗有天賦,曾經張家貧窮時,他便是靠偷盜才勉強養家,供哥哥讀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