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么想著,容安走了過來,她看著沈星樓說道:“這里沒你什么事了,難得出來一趟,四處去看看吧。”m.</br> 沈星樓看著容安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點頭告退了。</br> 他轉身時,容安看見他的后腰別著一本破舊的《三字經》,阿蠻也看見了。</br> “這個人真的很上進。”阿蠻如是評價道。</br> “是嗎?”容安眼中劃過一抹興味,一邊彎腰脫鞋坐在了布墊上。</br> 阿蠻也跟著上了布墊,她跪坐在墊子上,拿起茶壺給容安倒了一杯茶,一邊說道:“前些日子,奴婢不是去前院給他送吃的嗎?</br> 聽和他同一間廂房的小廝講,他每日聞雞起舞,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打拳,白日沒事的時候也沒閑著,總是抱著書認字。</br> 奴婢就沒見過做奴才的還這么上進好學。”</br> 這事兒她本來想說給容安聽的,可那天剛巧她們在外闖了大禍,她一回玉笙居就忙著問容安有沒有被裴宴笙責問,一時就忘記了這茬。</br> 容安聽了兀自一笑,阿蠻見她毫不驚訝,不由蹙起了眉頭。</br> “怎么了?”容安見她一臉疑思</br> “小姐,您為什么要帶沈星樓回京城?”阿蠻壓低了聲音問道,眼中是懵懂還有不安。</br> 按理說,小姐不說的她不該問,可是兜兜轉轉,她跟著小姐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已經一年光景了。</br> 紫蘇都嫁人了,只剩下她和小姐相依為命。</br> 有些事,小姐不說,她也隱約能看的出來,小姐很明顯是受了脅迫才離開王爺,而她的軟肋便是李銘恩一家。</br> 李銘恩一家對小姐至關重要,他們的關系絕不是小姐說的那么簡單,小姐身上有秘密,這個秘密連著李銘恩一家,還有西陵侯府。</br> 阿蠻也理不清,但是她相信小姐有自己的苦衷,并也在奮力抗爭。</br> 以她對小姐的了解,她不會無緣無故的要一個陌生人。</br> 而沈星樓也確實不像一般的小廝。</br> “因為他很不同。”容安看著阿蠻說道,“我相信他是一個有造化的人。”</br> “真的嗎?”阿蠻眼睛一亮。</br> 容安點點頭,溫柔深邃的眼神帶著一絲安撫看著阿蠻。</br> 阿蠻讀懂了她的眼神,自己的思慮小姐都明白,小姐讓自己別怕也別擔心。</br> ……</br> 又一陣山風拂過,吹落一陣花雨,還吹來一陣抑揚頓挫的朗誦聲。</br> 坐在樹下百無聊賴抱著《三字經》艱難認字的沈星樓聞聲豁然而起。</br> 他循著聲音往前走去,走了數十步便到了山崖邊,他低頭往下望去,只見山腳下有一方庭院隱在密林之中。</br> 那清脆又聲情并茂的朗誦聲便是從那里傳出來的,沈星樓不由聽的入了神。</br> “那是梅山書院。”身后忽而傳來婉約的聲音。</br> 沈星樓猛然回頭,發現容安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后。</br> 只怪他剛剛聽的忘我,竟放松了警惕。</br> “小姐。”他彎腰拱手道。</br> 容安笑了笑,走到他的身旁,目光俯視著山腳的四方書院。</br> “梅山書院是京城學子心之向往的地方,這里的先生都是學富五車的大儒,若能進得這里讀書,哪怕是一年半載,也定能受益匪淺。”</br> 容安說著轉頭看向沈星樓,沈星樓也正愣愣的看著她。</br> 平日里平靜無波的淡藍色眼中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一絲希冀。</br>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容安不會無緣無故對他說這些,就像他一直認為容安不會無緣無故帶他來京城一樣。</br> 眼前的這位年輕夫人不簡單,他來京城這許久,也略微了解了她的生平。</br> 她是鎮國公府的貴女,短短一年的時間,先嫁燕王,又二嫁西陵侯,不可謂不傳奇。</br> 侯府里不缺伺候的人,她卻點名要了他,這無疑是想把自己培養成心腹。</br> “你想去梅山書院讀書嗎?”容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br> 盡管知道容安前面的話隱含深意,但聽到她真的這么問,還是很震驚,主要是這個誘惑真的太大了。</br> “想嗎?”容安看著他的眼睛再次問道。</br> “當然想。”沈星樓如實說道。</br> 他想讀書,這是他從小的渴望,可小時候父親下了禁令不讓他讀書。</br> 待父親死后,他又背著一身債務,將自己抵給萬福園,他賺的每一分錢都用作還債了,更沒有結余去請先生。</br> 后來,他遇到了容安,容安替他還清了所有債務,帶他來到京城,他成了侯府里的小廝。</br> 做侯府下人,平日里活不多,甚至稱得上清閑,可自由受到了限制,如果他想請先生或者去學堂都必須征得主人的同意,沈星樓根本不敢奢望。</br> 可現在,容安竟然問他想不想去梅山書院。</br> 小姐說梅山書院是京城學子心之向往的地方,豈止,他在洛城的時候就聽過梅山書院的大名。</br> 即便是京城以外的學子,但凡家世顯赫,有錢有權的也會擠破頭朝這里趕。</br> 他一個無名小輩,下等小廝,字都沒認全,還帶著異域的長相,真的可以嗎。</br> 沈星樓有一瞬無比自卑,甚至想自嘲一笑,說別哄我了。</br> 可容安卻說:“如果你想,我就送你去。”</br> 沈星樓無比震驚的看著她。</br> 容安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br> “錢?”沈星樓目瞪口呆。</br> “對啊,梅山書院有花錢就能買到的名額,當然必須還要有一個擔保人。”容安說的云淡風輕。</br> 沈星樓太意外了,但一想又覺得不是不可能,即便是書院那等神圣的地方,不也得進五谷,食人間煙火嗎。</br> 朝廷里的官爵尚且能買賣,何況是個書院名額呢。</br> “那一定要很多銀兩吧?”他有些不安的問道。</br> “那是自然。”容安也不誆他,若是便宜,豈不是人人都能進梅山書院了。</br> 不過她還是寬慰道:“你別操心,你家主子有錢。”</br> 沈星樓看著容安毫不在乎的樣子,很不愿意將財大氣粗用在她身上,但又想不到更適合的詞來形容。</br> “至于擔保人,我會請我的義父,內閣大學士陳友德做擔保,你進梅山書院沒有問題。”容安很自信的說道。</br> 沈星樓知道她這么說肯定沒跑了,這無異于天上掉餡餅。</br> 所幸他還沒有被砸暈,“小姐你對我這么好,是不是……”</br> “是的。”容安直接打斷他的話,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彼此的眼神中有心照不宣的深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