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站在院子門口便聽見里面傳來一陣陣裊裊琴音。</br> 院門口的丫鬟領著她進去,走到陳知初的閨房,容安看見她正在暖閣里低頭撫琴。</br> 這是很少見的情形,陳知初從小就沒有被拘著,陳家父母放任她的天性,沒有硬逼著她把琴棋書畫樣樣都學的精通。</br> 光是聽這略顯青澀的琴音,便知她疏于練習,應該很久沒有碰琴了。</br> 一曲終了,陳知初似乎也不太滿意的嘆了口氣,抬頭間便看見了容安。</br> “讓你見笑了。”她起身迎了過去。</br> “哪里的話,業精于勤荒于嬉,你多多練習技藝就回來了。”容安看著她笑道。</br> 兩人攜手走到桌邊坐下,屋里的婢女奉上兩杯熱茶便退到了門外。</br> “是啊,我就是荒廢太久了,這才臨時抱佛腳,希望能有點用。”陳知初一邊說著一邊喝了一口茶。</br> “臨時抱佛腳?”容安面露疑惑。</br> 陳知初放下茶碗,微微一笑,“怎么,母親沒告訴你嗎,我想進宮,進宮是要考察才藝的。”</br> 容安看著她理所當然的神情,不由蹙了下眉頭。</br> “我聽義母說了。”她點頭道。</br> “那不就結了,我在為選秀女做準備呢。”陳知初看起來很開心。</br> 容安看著她,問道:“你想好了?”</br> “想好了。”陳知初直視著她的眼睛回答道,“所以你別勸我。”</br> 容安看著她眼中的堅定和她話語里的決絕,她想到了四個字——一意孤行。</br> 這不是賭氣是什么。</br> “這不是兒戲,是事關你一輩子的大事。”她說道。</br> “我知道,這是我的終身大事,我也沒有把它當成兒戲。”陳知初無奈的笑道。</br> 容安面色嚴肅,“你明明不喜歡陛下,卻偏要進宮,還說沒把它當成兒戲?”</br> 陳知初低頭兀自失笑,接著又抬頭看著容安問道:“難道我不想嫁給喜歡的人嗎?”</br> 容安被她噎住。</br> “我喜歡的人他不娶我,我難道就不嫁人了嗎?”陳知初再次問道。</br> 容安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們想要我怎么樣?”陳知初好笑的問道。</br> “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從前巴不得我趕緊嫁人,現在我邁出了第一步,你們又都來反對,你們這樣讓我心里很難受,知道嗎?”</br> “知初,大家都是怕你受傷。”容安看著她說道。</br>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歸宿,為什么一定要進宮呢?宮里的水很深,你很難適應的。</br> 何況陛下將來會有很多女人,他要雨露均沾,你確定想要這樣的夫君嗎?”</br> “實話跟你說,我真的無所謂。”陳知初誠懇的說道。</br> “我又不愛他,所以根本不在乎這些。”</br> “你……”容安對她的想法感到吃驚。</br> “這些話我沒有同我母親說,是怕她傷心。”陳知初看著容安說道。</br>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容安,嫁給誰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區別,那我為什么不嫁給天下間最有權勢的男人呢,何況他女人那么多,到時候也不會來煩我,何樂而不為?”</br> 容安匪夷所思的看著她,禁不住搖頭,斥道:“真是胡鬧。”</br> 陳知初卻無所謂的笑笑,“我只是想把自己嫁掉,越快越好,剛好陛下選秀女,我覺得這也是緣分。”</br> “知初,你聽我說,你才十六歲,往后的人生還長著呢,你還會遇到很多人,說不定你的真命天子就在路上。”容安語重心長的勸說道。</br> “何必一時意氣用事,毀掉自己的終生幸福。”</br> 陳知初聽了她的話,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想來是不為所動。</br> “容安,理想總是美好的。”她說道,“可我再也不相信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