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收徒弟的。”他說道,又繼續往前走。</br> “為什么啊?”柳蓁蓁不放棄的追上去。</br> “我會很努力的,我都已經開始啟蒙了,《醫學三字經》、《瀕湖脈學》、《藥性賦》、《湯頭歌訣》,我全都能倒背如流了,不信你考考我。”</br> 魏瀾既吃驚又感慨,想柳蓁蓁過去可是個十足的假小子,不但毫無閨秀的儀態,也十分討厭讀書,不想她會做出今日這番改變。</br> “世子,算我求求你了,你就收我做徒弟吧,我會加倍努力,不怕苦不怕累,絕不給你丟臉。”柳蓁蓁跟在他身后,信誓旦旦的保證。</br> 魏瀾頭疼的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她。</br> “軍營里剛好缺藥童,你就先從藥童做起,有問題嗎?”</br> 柳蓁蓁眼珠子一轉,他最終還是沒答應收徒,不過去軍營當藥童,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br> ……</br> 正月里的初云城依舊朔風冷冽。</br> 早晨練完兵,蕭瓚和鎮北侯一起登上城樓,舉目遠眺。</br> 城外一望無際的平原如今是黑俊俊的凍土,但要不了兩個月,春風吹拂,萬物新生,這片土地將會是最肥美的草原。</br> 大黑河便如一條銀龍蜿蜒其上,一直延伸至遠處的盡頭。</br> 蕭瓚每每登高望遠,看著眼前這幅波瀾壯闊的畫面,都會有不同的心情。</br> 秋冬時節會覺得悲壯和蒼涼,比如現在。</br> 春夏時節,又會覺得生機勃勃,充滿力量。</br> 這就是北地的魅力,來過這里的人都會被深深震撼。</br> “北齊如今夾著尾巴做人,可以說幾十年來,從未如此老實過。”鎮北侯笑道。</br> 蕭瓚也露出了笑意,年前北齊元氣大傷,便關起門來不再挑釁。</br> 不過停了外戰,內斗卻一直不消停。</br> 二皇子與三皇子的皇位之爭直到最近才落下帷幕,兩人所屬的部落大打出手,爆發了一場你死我亡的終極爭斗。</br> 結果以三皇子被誅殺為句點,動蕩混亂了半年的北齊總算消停下來,有了新的君主。</br> “那位二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成不了氣候。”蕭瓚說道。</br> 鎮北侯也知道,汗王的幾個兒子,除了四皇子,其他都平庸至極。</br> “這原本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惜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看著遠處說道。</br> 蕭瓚轉頭看了他一眼。</br> 鎮北侯也看向他,直言不諱的問道:“王爺可想過要雄霸一方,開疆擴土?”</br> 蕭瓚笑著搖搖頭。</br> 他知道鎮北侯的意思,以北齊現在的兵力,根本抵抗不了燕北軍,可他們要防范朝廷,現在又不能分散兵力。</br> “不瞞您說,本王還真沒有那樣的鴻鵠大志,本王只想手刃仇人,守住燕北,僅此而已。”</br> 他對征伐別人的家鄉土地并不熱衷,事實上,他討厭戰爭,向往和平,他骨子里并沒有征服欲和暴戾因子。</br> 是家族使命讓他穿上這一身鎧甲,他渴望早日卸去。</br> 鎮北侯看著他年輕的面孔,還有他清澈見底的眸光,不由搖頭失笑。</br> 到底還是一張白紙,初心未改。</br> 他還不知道以后會有多少抉擇和誘惑等著他,而他又是否能保持今日的這份單純與良善。</br> ……</br> 蕭瓚從城樓上下來往自己的營帳走去,正好迎面遇上朱福通和阿雪。</br> 阿雪跑在前面,一路嗅著鼻子,直到看見蕭瓚,才直直往他沖過來。</br> 蕭瓚一把接住它,好家伙,過個年長了一身膘,體型也大了不少。</br> 蕭瓚不禁擔心,若是它成年了還這般撲他,那可真是吃不消。</br> 于是在它身上擼了一把,又將它放在地上,拍拍它的頭說道:“穩重一點,阿雪。”</br> 你是狼,不是狗啊。</br> 稍后趕來的朱福通心里酸溜溜的,自己一手養肥的狼真的認了別人做主人,拗不過來了。</br> 他只能認命,又驚嘆的說道:“王爺,阿雪鼻子太靈了。</br> 今日一早它就躁動不安,先沖去了您的營帳,撲空后,又沖去了校場,再撲了個空,又沿途往城樓這邊來,這完全就是聞著您的氣味一路追蹤啊。</br> 聽人說,狼有超強嗅覺,甚至比人靈敏百倍,凡是它熟悉的味道,數里以外也能感應,真是誠不我欺。”</br> 蕭瓚也聽說過,他笑著拍拍阿雪的腦袋。</br> 他昨日深夜才到軍營,期間都沒有見過它,不想它竟聞出了自己的味道。</br> 蕭瓚甚是欣慰,于是給朱福通放個假,這幾天就讓阿雪跟在自己身邊。</br> 一人一狼回到營帳,蕭瓚坐在案前看簡報,阿雪乖乖的匍匐在他的腳邊。</br> 蕭瓚看了會兒,突然想起什么,又從懷里掏出一塊錦帕,帕子一角繡著一朵海棠花。</br> 臨行前,隨手拿了一塊她慣用的帕子,以便睹物思人。</br> 他將帕子遞到阿雪的鼻尖,讓它嗅了嗅,又看著它冰藍色的眼睛說道:“記住這個味道,遇到她可別傷害她,她可是你的女主人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