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議事的營帳之前，眾人都要先凈手，再以蒼術、艾葉、雄黃、石菖蒲等藥熏蒸全身進行殺毒。</br> 進入營帳，脫下面巾的幾人才得以暢快呼吸。</br> “景林，你瘦了。”魏瀾看見徐景林的臉，皺眉說道。</br> 不僅瘦了，還有些憔悴，眼中都有了血絲，想來是為了這次突發的疫情，過度傷神。</br> 容安也覺得他氣色不佳，不由提醒道：“徐將軍要保重身體，若是身體虛弱，瘟邪最容易趁虛而入。”</br> “沒錯，身強體壯才能抵御病邪。”魏瀾也強調。</br> 徐景林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點點頭，接著便說起這次的疫情。</br> “這次疫情很突然，最先爆發的是城外的一個村莊，幾乎一夜之間，村中有半數人家都出現了病人。</br> 病人咳嗽高燒不止，并伴有驚厥昏迷，最先去診治的大夫判定是天氣驟冷引發的時疫。</br> 兩天后，另一個莊子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br> 接著就到了城里，目前主要集中在城西，我已經下令將城西封控，所有的病人都集中到那里隔離，再令百姓閉門閉戶，減少外出流通。”</br> “你做的非常好。”魏瀾拍拍他的肩膀說道。</br> “可即便如此，每天依然新增很多病人，疫區的大夫和藥材都不堪重負，軍中的大夫我只留了一個，其他人都去支援了。</br> 而且，就在昨晚，疫區斷藥，新的藥材我還在籌措。”</br> 容安和魏瀾了然，所以才有了剛剛在防疫所看到的那一幕。</br> 世道艱難，在災難面前，人都容易變得自私和麻木，誰不想求生呢，也是能理解的。</br> “真是辛苦你了，”魏瀾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又說道：“不過你放心吧，我們來了。”</br> 徐景林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容安。</br> 容安對他露出鼓勵和寬慰的笑容，他一個人斡旋大局，確實是辛苦了。</br> 徐景林垂眸，緊繃的臉上放松了幾分。</br> 又聽容安說：“我覺得這次疫情怪怪的，如果是季節所致，不該傳染的這么快，任何事情都是循序漸進的，需要一個過程。”</br> 魏瀾點頭道：“確實如此，最先爆發的那個村莊，半數人家幾乎是同時染病，這不合理。”</br> 徐景林聽他們二人討論，神色又凝重起來。</br> 其實他這兩天也隱隱察覺不妥。</br> 明明他的封控那么嚴格，為何每天還有那么多新增，他實在想不通。</br> 他也詢問過城中的大夫，他們也給不出明確的答案。</br> 說到底，城中名醫匱乏，而且保州從前是沒有發生過疫情的，大家都缺乏實戰經驗。</br> 正思索著，便聽容安問道：“有詳細的保州輿圖嗎？”</br> “有的。”徐景林答道。</br> 隨后他將一張輿圖在案上鋪開，容安和魏瀾都圍了過來。</br> “這里就是最先爆發疫情的村莊。”徐景林指著一處黑點說道，“接著是這里，然后到了城中。”</br> 容安用手比劃著這三個點的位置，這三個點并不在一條線上，但也不是毫無關系。</br> “最先爆發的村莊原來這么偏僻，竟然在山里。”魏瀾看了大吃一驚，也覺得更怪異了。</br> “山里人流動少，又是怎么快速將病情傳到其他莊子，甚至城內的呢？”</br> “也許是水。”容安看著他們說道。</br> “水？”徐景林凝眉。</br> “很有可能。”容安點頭，又指著輿圖解釋道：“你們看，第一個村莊四周并沒有河流，他們日常用水是山澗溪流，溪水最后匯入了山下的一條小河，小河途徑第二個爆發病情的村莊。</br> 而這條小河又是護城河的支流，看似毫無關聯的三個地方，其實是相通的。”</br> 魏瀾和徐景林聽了頭皮發麻。</br> “你是說這水有問題？”魏瀾問道。</br> “這只是我的猜想。”容安神情凝重。</br> “這個猜想能解釋為什么第一個村莊半數人同時染病，因為他們喝的都是相同的水。</br> 也能解釋為什么病情傳播的這么迅速，以水流為介質，日夜湍流不息，當然比靠人來傳播快多了。</br> 還能解釋，為什么該封的都封了，疫情卻依舊沒有遏制住。”</br> 魏瀾和徐景林全都怔怔的看著她，她的這個猜想確實令現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釋。</br> 尤其是徐景林，他又垂頭看向輿圖，手指指向山下河流途徑的另一個村莊。</br> 容安看著他問道：“這里有疫情嗎？”</br> 徐景林抬頭看著她，緩緩的搖搖頭。</br> 容安抿唇一笑，“這就對了，這個村莊在河流的上游，所以幸免于難。”</br> 溪水是從中間流斷匯入的，而爆發疫情的第二個村莊正處在下游。</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