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帶著女兒徐景秋登門了,登門來賠罪。</br> 上次一別正是中秋節(jié)后,不過一個多月沒見而已,徐家母女二人憔悴輕減很多。</br> 尤其是徐景秋,不但瘦的下巴尖尖,身上那股傲然天真的氣勢也不見了,褪去一身紅衣,換上素凈的衣裙,變的沉默寡言,楚楚可憐。</br> 一直稱病的徐太妃和她們二人一比,氣色簡直是好多了。</br> 正是這慘烈的對比,讓徐太妃原本一腔的怒火和怨氣沒由來的一瀉千里。</br> 徐夫人見了容安就撲通跪在她的面前,徐景秋也跟著跪了下來。</br> 容安駭了一跳,怎么敢受她們?nèi)绱舜蠖Y。</br> 拉她們起來又拉不動,她就側(cè)身躲過了。</br> 徐太妃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情景,氣不打一處來。</br> “全都給我起來!”她怒吼道。</br> 徐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了一眼徐太妃,最后還是起來了。</br> “全都給我坐下!”徐太妃沉著臉發(fā)話。</br> 冷颼颼的目光直掃容安,她徐家人無論如何都不用跪她,她受得起嗎。</br> 容安感受到徐太妃的不悅和敵意,她覺得莫名又無奈,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么。</br> 徐太妃瞪完容安,又瞪向徐夫人,雖然都是嚴(yán)厲的怒視,但是意味卻截然不同。</br> 對容安她是不屑一顧,對徐夫人卻是恨鐵不成鋼。</br> 早知徐夫人找容安過來,是當(dāng)面下跪道歉,她就不叫容安過來了。</br> 事已至此,她除了生悶氣,一句話都不想說。</br> 但徐夫人不得不開口。</br> “姐姐,王妃,馮姑姑的事情我難辭其咎,原本應(yīng)該早些上門負(fù)荊請罪,但是景秋急的病了一場,就耽擱了。”徐夫人說著掏出帕子擦了擦泛紅的眼睛。</br> 徐景秋木然的坐在一旁,那蒼白的臉色可不像是大病一場嗎。</br> 徐太妃看了很心疼。</br> 作為外人的容安默默的看著這一切。</br> 心想,徐夫人若是一早上門,那會兒徐太妃正在氣頭上,那不是往槍口上撞嗎。</br> 現(xiàn)在事情過去了一個月,所有的情緒都沉淀下來,氣肯定還是有的,但火已經(jīng)下去了。</br> 何況她們以這副可憐的樣子登門,見了自己就把姿態(tài)放到最低,叫徐太妃于心何忍。</br> 總之,容安覺得這位徐夫人還是挺會賣慘的。</br> “秋丫頭好點了沒,怎么瘦成了這樣?”徐太妃果然忍不住關(guān)心起徐景秋來。</br> 這可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孩子,她沒有女兒,所以把徐景秋當(dāng)親女兒一樣寵,更期盼著有一天她能真的叫自己一聲母親。</br> 徐景秋抬頭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點頭,眼神瑟瑟,再無往日的張揚跋扈。</br> 徐太妃看了心中一緊,這孩子怕是以為自己再也不疼她了吧。</br> 徐夫人嘆氣的說道:“她最近不愛說話,姐姐勿怪。”</br> 接著她又看著徐太妃和容安,大義凜然的說道:“我這次來除了請罪,還把罪魁禍?zhǔn)讕砹耍珣{你們處置。”</br> 她話音剛落,便有人押著一個雙手被反捆的男人走了進來。</br> 那男人四五十歲,身量頗高,長的也很端正,衣著雖然狼狽,但看起來并不粗糙,至少是個管事以上的級別。</br> “徐安。”徐太妃認(rèn)出了他。</br> “奴才給大小姐請安,奴才罪該萬死,請大小姐賜死奴才吧。”徐安彎腰將頭重重的扣在地上。</br> 徐太妃在見到徐安時便有片刻的怔松,再聽他叫自己大小姐,一時間恍如隔世。</br> 徐安是徐家的家奴,也是她兄弟生前的長隨,他原本姓張,進了徐家后就改姓徐,徐安這個名字還是她兄弟親賜。</br> 徐安一輩子沒有娶親,立志永遠(yuǎn)效忠徐家。</br> 徐太妃當(dāng)然早就知道徐安就是那個張秀才的叔叔,也是他買通的了馮姑姑。</br> 只是一直覺得他只是一個聽命行事的人,所以并未在他身上多想。</br> 如今徐夫人將他扭送到跟前,反倒讓她棘手了。</br> 她不由瞪了徐夫人一眼,她這樣扔一個馬前卒出來,未免太不厚道。</br> 徐夫人被她瞪的一臉委屈。</br> 這時徐安又開口道:“奴才死不足惜,但是死前必須要為夫人和小姐正名,她們是無辜的,這件事是我一人所為,她們根本不知情。”</br> “你一人所為?”徐太妃有些意外他會這么說,將信將疑的問道。</br> “沒錯,是奴才一人所為。”徐安一臉凜然的說道。</br> “您也知道,老爺生前最喜歡的外甥就是王爺,他曾不止一次的跟奴才說,希望兩家能親上加親。</br> 原本他是想等孩子們大些再找您提的,可惜突逢巨變,他再也等不到了,王爺也被賜婚。</br> 這些年,看著王爺和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奴才心里不甘啊。</br> 老爺?shù)倪z愿在奴才腦海中揮之不去,這才斗膽為小姐籌謀。”</br> 徐安說著流下兩行濁淚,哭喊道:“老爺對奴才恩重如山,讓奴才去九泉之下繼續(xù)追隨他吧。”</br> 他說完忽然站起身,沖向錦榻旁邊的一根墻柱,血濺當(dāng)場。</br> 所有人都被嚇壞了,包括容安。</br> 屋里一時響起混亂的哭叫聲,徐夫人飛奔過去,看著躺在地上額角破了個血洞,已然翻白眼的徐安,大哭起來。</br> 徐景秋也傷心的站在一旁,嘴里一直喊著:“安叔,安叔……”</br> 這母女二人看著是真的傷心,也是真的對徐安忽然尋短見感到意外。</br> 而徐太妃呢,愣愣的瞪著眼睛,面色哀傷凝重。</br> 容安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她想徐安的血不會白流,不管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徐家母女在徐太妃這里已經(jīng)被赦免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