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好笑,汗王的幾個兒子,就屬這位大皇子最是無能,可他偏偏又是嫡長子,還是汗王最心愛的妃子所出。</br> 但凡他能爭氣點,汗王早就傳位給他了。</br> 朱福通這么想著,又看向蕭瓚。</br> 王爺今天除了必要的交代,就沒說過一句多余的話,想不到王妃幾句指責,對王爺的殺傷力竟這么大。</br> 他忍不住為王爺打抱不平,王爺比起那些慘無人道的君王不知好多少倍。</br> 就拿今天這事兒說,王爺若是不顧蒙族生死,大可以在王帳的時候就挑起廝殺,割了汗王的人頭,殺光北齊的士兵。</br> 可他沒有,費心費力單獨追這么遠來辦事,還不是不想連累蒙族,順便替他們分擔火力。</br> 這下死里逃生的大皇子回到北齊,心里最痛恨的恐怕就是王爺了。</br> ……</br> 夜半,蕭瓚悄聲進了氈帳,他沒有想到容安還沒有睡,正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br> 看見他進來,立刻回過神,一邊下床點燈,一邊說道:“你回來啦。”</br> 燈亮了,她更清楚的看到了蕭瓚的模樣。</br> 只見他臉上帶著疲憊和冷淡,衣袍下擺處有好幾道干涸的血跡。</br> 容安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不由心中一凜,問道:“你去哪了?”</br> “我去殺人了。”蕭瓚答道,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自嘲又鬼魅的笑。</br> 容安蹙眉,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這副神情,讓她心里一陣緊揪。</br> 而蕭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著她嚴肅的表情,他垂眸轉過身往門邊走去。</br> 容安見他要走,趕忙喊道:“對不起!”</br> 蕭瓚的腳步頓住,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br> 容安咬咬唇,跑到他面前,誠懇的說道:“今天我不該那樣質問你,我沒有站在你的立場考慮問題,是我太狹隘了,眼界不夠高,你別跟我一般見識。”</br> 蕭瓚定定的看著她,她神情忐忑而緊張,看得出她也很不好受。</br> 她一定糾結了一整天了吧。</br> 原本真的不想再理她了,決定要跟她劃清界限,可現在他又心軟了。</br> “我并沒有怪你。”他沉聲說道,心里唾罵自己沒骨氣。</br> 他堂堂燕王,甩臉子不會嗎,怎么就那么好哄。</br> 一邊又為自己找臺階下,對她甩臉子那不就證明了他的在意嗎,他干嘛要表現出來。</br> 再說他們的相處過一天少一天,每天開開心心不好嗎,何必搞什么冷暴力。</br> 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準備繞開她,容安又攔上來。</br> “真的不怪我?”她狐疑的問道。</br> “真的!”</br> “那你為何要走?”</br> “去洗澡。”蕭瓚看著她,“瞧我這一身的血跡,你不害怕不嫌棄嗎?”</br> 容安趕忙乖乖讓開道,將害怕和嫌棄都寫在臉上。</br> 蕭瓚無奈的搖搖頭,徑直出了氈帳。</br> 帳外繁星滿天,他對著天空自嘲一笑。</br> 他再一次看清了容安對他的不在乎,但凡有一點點在乎,就不會劈頭蓋臉的數落他。</br> 這是他早就洞悉的事實,干嘛又這么計較呢,這盆涼水潑的還真好。</br> ……</br> 第二天就是蒙族的敖包節,敖包節是蒙族人祭祀天地日月大自然的節日。</br> 因為前一天剛剛舉行了王太后的葬禮,所以今年的敖包節略顯冷清。</br> 但是再冷清,有些活動也是不可取締的,比如早晨,擇一塊水草豐美的清幽之地,用石頭堆起一個圓形的堆。</br> 在石堆上架起木幡桿,幡桿上掛滿五色風馬旗,族人可以撿起石頭添放在石堆上,祈求風調雨順,平安吉利。</br> 烏蘭公主帶著容安體驗了一把異族他鄉的習俗,又帶著她去騎馬。</br> 不騎馬,那就是枉來草原走一趟。</br> 容安前世是會騎馬的,但騎術和烏蘭公主比實在上不了臺面。</br> 只見烏蘭公主像一只飛出牢籠的百靈鳥,自由自在的在草地上翱翔奔馳。</br> 容安慢悠悠的跟在她后面,感受著草原上初秋的涼風,看著滿眼青草覆蓋,山花浪漫,所有的煩惱都拋去了天際。</br> 不知不覺她跟著烏蘭公主來到一處養羊的牧場,她以為公主帶她來看羊羔。</br> 結果兩人下了馬后,烏蘭公主拉著她徑直往羊圈旁邊的一個小氈房走去。</br> 容安滿心好奇,結果在看見氈房里的東西時,嚇的恨不得奪門而逃。</br> “別怕,別怕,它不咬人。”烏蘭公主拉住她,安撫道。</br> 可這安撫沒什么用,容安還是很怕,能不怕嗎,她看見了一只狼。</br> 一只成年的灰棕色草原狼,它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圓溜溜的,像一對黃色琉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