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蒙王在戶外舉行了一個歡迎晚宴,有篝火,有歌舞,還有香噴噴的烤牛羊。</br> 年邁的老汗王并未出席,倒是他兒子想要求娶的烏蘭公主露面了。</br> 烏蘭公主是蒙王最小且唯一的女兒,自幼奉為掌上明珠,據說她的長相完全繼承了她已故母親的風采。</br> 她的母親是有名的草原美人,只是紅顏薄命,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病逝了。</br> 元妻病故,蒙王本可再娶,可這么多年,他再未遇到能讓他心動的人。</br> 再看烏蘭公主身姿婀娜妖嬈,戴著一頂綴滿珍珠的圓帽,雪膚櫻唇,撲閃的大眼睛宛如黑曜石一般,每眨一下都勾人心魂,這容貌便可窺見她的母親是怎樣的絕世美人。</br> 難得的是她雖有一副艷絕姿容,但眼神和氣質卻是清澈而純凈的。</br> 因為她是公主,她被蒙王捧在手心里,保護的無微不至。</br> 這樣天使般的人兒卻被一條毒蛇盯上了。</br> 烏蘭公主滿臉通紅的坐在蒙王身旁,她如坐針氈,因為那個和她父親差不多大年紀的北齊大皇子一直直勾勾的盯著她。</br> 他的眼神滿是褻瀆和赤裸裸的欲望,仿佛她在他眼中已經被扒光了衣服。</br> 她惡心,難堪又憤怒,蒙王在席上強顏歡笑,但是眼神也是陰沉的。</br> 容安覺得公主很可憐,這么一朵嬌艷鮮花,可千萬不要被糟蹋了。</br> 再看蕭瓚,怡然自得的看著歌舞,仿佛置身事外,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計劃是什么。</br> ……</br> 第二天,雷厲風行的老汗王便命大皇子帶著醫婆去為王太后治病。</br> 敖包節將在兩天后舉辦,看來他勢必要在這兩天將事情定下來。</br> 蒙王很無奈,王太后是他的母親,蒙族人重親情、重孝道,有人來為母親醫治,哪怕明知這個人抱著挾恩求報的心思,他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br> 當然,他將蕭瓚和容安也一起請了過去。</br> 聽聞王太后的病由來已久,但到底是什么病,一直眾說紛紜。</br> 直到今年她忽然病的下不了床,蒙王焦急的遍請名醫,才漸漸傳出風聲。</br> 傳聞說,王太后懷了鬼胎,一時全族嘩然,一場有關吉兇的爭論也在民眾中展開,愈演愈烈。</br> 蒙王并不在乎輿論,但他想幫母親減輕痛苦,所以他才會廣招名醫,并許以重酬,不想竟被北齊人趁虛而入。</br> 北齊派來的醫婆大概四十來歲,神情嚴肅刻板,頭發挽成一個圓髻,全身毫無配飾,看起來干練又利落。</br> 她坐在王太后的床邊為她把脈,容安和烏蘭公主站在一旁,男人避嫌都站在氈房外面。</br> 在醫婆為王太后把脈的時候,容安也在觀察,王太后將近六十歲,因為面容干瘦導致臉上的褶子愈發明顯,看起來很憔悴,精氣神也不好。</br> 這時醫婆已經把完脈,她又站起身,掀開王太后身上的被子,又撩起她的上衣。</br> 容安緊張的看著,接著倒抽一口冷氣。</br> 那干癟的肚皮下有一個直徑兩指寬的扁圓凸起,像個小球似得。</br> 一直神色嚴肅的醫婆也皺起了眉頭,這種情況顯然少見。</br> 她試著用手隔著肚皮在凸起的邊緣上摸索,似乎覺得有些堅硬,她甚至曲起手指在上面敲了敲。</br> 容安都看呆了,接著醫婆將王太后的上衣拉下來,又去掀她的褲腳。</br> 本該是干瘦的一雙腳,可事實上露出來的卻是一雙水腫的發亮的腳,仿佛發酵般膨脹,一直腫到小腿。</br> 醫婆看了兩眼,又重新替她蓋好被子。</br> “太后您這是懷著孩子呢。”醫婆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頭發花白的王太后說道。</br> “是啊,我的幺兒。”王太后難過的呻吟。</br> 這對話和場景著實詭異,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婦如何能懷孕呢,可她那隆起的肚子還有孕婦才會出現的下足水腫又如何解釋。</br> “這孩子在您身上太久了,現在已經對您的生命造成威脅,必須要將他生出來。”醫婆說道。</br> “你能做到?”王太后看著她,眼中帶著懷疑。</br> “我本就是女醫,接生過的婦人不計其數,您這種情況我遇到過。”醫婆肯定的說道,“您這不是鬼胎,只是死胎而已。”</br> 王太后驚訝的看著她,眼中的遲疑褪去。</br> 醫婆又交代了一些話,說是要回去準備一些東西,明日就來為她接生,說完便走了。</br> 躺在床上的王太后似是松了一口氣,容安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問道:“我能給您把把脈嗎?”</br> 一旁的烏蘭公主詫異道:“王妃您懂醫術?”</br> 躺著的王太后也奇怪的看著她。</br> 容安謙虛道:“略懂一些。”</br> 而祖孫二人也信了,瞧著她青澀的年紀和面容,可不是最多就懂些皮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