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一過,姜老夫人便說什么也不肯再留容安。</br> 畢竟是新媳婦,沒有理由在外面這么多天不著家,即便是婆家寬容,他們也要識大體,見好就收,尊重是相互的。</br> 容安沒辦法,只得收拾行李,準備返回幽州。</br> 姜老夫人帶著一大家子人在影壁前和容安話別。</br> “王府不比我們普通人家,里面權勢利益錯綜復雜,你要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姜老夫人拉著容安的手,不厭其煩的叮囑她。</br> “你也別總是報喜不報憂,遇到什么委屈就給我們寫信,我們姜家雖然沒有王府勢大,但是只要占理我們就敢為你出頭,你兩個舅舅好賴還做著官,一封奏章就能上達視聽,沒什么可怕的。”</br> 老夫人如是寬慰,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附和。</br> 容安心中百感交集,一股暖流盈滿心間。</br> 她知道外祖母這是在告訴她,讓她在王府盡管挺直腰桿,不卑不亢,因為她是有后盾和后路的。</br> “我記住了,外祖母。”她認真的說道。</br> “當然,我可是寧愿永遠也聽不到你訴苦,只盼著你能和王爺琴瑟和諧,早日添丁。”老夫人嚴肅過后又滿懷期待的憧憬道。</br> 容安微笑著點點頭。</br> 隨后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分別叮囑了她幾句,尤其是大夫人,對她滿是感激和不舍。</br> 這次若不是容安回來,女兒還不知道要被坑害到什么地步,現在終于跳出了火坑,容安還給開了調養的方子,思嫻的身體還沒壞到無可救藥,按照容安的方子調養半年便能逐漸恢復。</br>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思嫻還年輕,等調養好身體,走出這段陰影,沒準還能有新的姻緣。</br> 容安也特地和姜思嫻話別,說了些安慰和鼓勵的話,還讓她實在無聊,便去幽州找她。</br> 最后姜少陵帶著兩個堂弟一路將容安送上馬車。</br> 容安上車后,撩開車簾和他們揮手作別,姜少陵站在臺階上朝她擠擠眼睛,兩人會心一笑。</br>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路,容安這才發現坐在車里的紫蘇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車窗外看去。</br> “在看什么?”她好奇的問道。</br> 紫蘇被問的立刻縮回脖子,垂下頭,一副嬌羞的模樣,實在少見。</br> 她不說,阿蠻便幫她回答,“小姐,您瞧,咱們馬車后頭跟著個人呢。”</br> 她說著掀起簾子,指向車后五六米遠處的一個年輕男子,只見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粗布短褐,身高體健,長相周正,看見容安望過來,似是被驚嚇的愣住了,腳步也停了。</br> “他是誰,干嘛跟著咱們?”容安問道。</br> “這人好像是姜府的下人,我見過幾次。”阿蠻答道,“至于為什么跟著咱們,要不把他抓過來問問?”</br> 容安看著阿蠻調皮的眼神,忍不住失笑,難得這么耿直的阿蠻也有捉弄人的時候。</br> 只見紫蘇果然急了,抬頭滿臉通紅的說道:“不要,他不是壞人!”</br> 容安和阿蠻對視一眼,忍俊不禁。</br> “是嗎,你認識他?”容安問道。</br> 紫蘇點點頭,臉紅的像蘋果,“他叫姜大牛,和我一樣是姜府的家生子,我們兩家還是鄰居,從小就一起玩。”</br> 越往后說,紫蘇的聲音就越小,既嬌羞又心虛。</br> 容安看著她的樣子,彎起嘴角,柔聲問道:“然后呢?”</br> 容安溫柔的態度倒是給了紫蘇鼓勵,于是她一鼓作氣的說道:“后來他爹升了莊子上的管事,他們一家就都搬去莊子上住了,好些年沒見,不想這次回來才知道,他爹年初的時候因病去世,他們一家又都搬了回來。</br> 我回去這幾天,難免碰上,后來有一天傍晚,他將我攔在巷子里,說想娶我……”</br> 紫蘇說完覺得自己渾身熱的都要冒煙了,再看容安和阿蠻,全都是驚訝又想笑的樣子。</br> “你怎么說的?”容安問道。</br> “我說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說,我還想服侍小姐呢。他就說會找媒人上我家提親,還愿意等我。”</br> 紫蘇說完,車里靜默了一瞬,阿蠻本是看熱鬧的,不過事情說得這么直白,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插嘴了。</br> 而容安挑起車簾,看見那個年輕人還跟著他們,這次仔細的打量了一眼,模樣身姿都不錯,怪不得能入得紫蘇的眼。</br> 她又放下車簾,看著紫蘇說道:“你很喜歡他。”</br> 這不是問句,而是陳述。</br> 紫蘇滿臉爆紅,著急卻又沒什么底氣的否認:“才沒有!”</br> 容安失笑:“你知道你表現的有多明顯嗎,就連咱們老實巴交的阿蠻都看出來了。”</br> 瞧她這滿臉的慌張、害羞和眼里怎么壓都壓不住的喜悅,怎么會是不喜歡呢,不喜歡只會冷漠和厭惡。</br> 紫蘇看看容安又看看抿唇偷笑的阿蠻,這下不說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