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夫人見容安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確實懶得再說什么體面話,而是掏出帕子點了點眼角,神色悲傷。</br> “你們都心疼她,可誰來體諒體諒我和伯爺,伯爺身體不好,這幾年更是每況愈下,躺在床上都起不來。</br> 我一個人操持伯府,好不容易盼到世子成家立業(yè),我們想抱孫子有什么錯嗎,就算我能再等幾年,伯爺也等不了啊,前些天還咳了血。”</br> 她說著眼里擠出幾滴淚來,拍著桌子哭喊道:“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br> 里間的大夫人聽了氣消了些,但眉頭夾的更緊了,真是頭疼。</br> 容安也頭疼,清官尚且難斷家務(wù)事,更何況是她呢。</br> 不過她還是得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這位難纏的伯夫人。</br> 說起來,這位伯夫人的潑辣一直名聲在外,年輕時就管伯爺管的甚嚴(yán),就沖伯府里一個庶子庶女都沒有,就能窺見她的手段。</br> 她確實急著抱孫子,她先頭一下子生了三個女兒,直到三十歲才懷上世子,隔了兩年,又生下小兒子。</br> 所以她年紀(jì)不小了,甚至沒比姜老夫人小幾歲。</br> 容安清了清嗓子,說道:“想抱孫子當(dāng)然沒錯,也沒人攔著你們,我聽聞您要為世子納妾,我表姐她是同意的。”</br> 伯夫人抬頭抹了把眼淚,眼神幽怨,“表面是說的漂亮,背地里卻蠱惑紹文堅決不答應(yīng)。”</br> “所以世子不答應(yīng),你就把氣撒在我表姐身上?”容安神色冷凝。</br> “今日看到我表姐在你手下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便知她在府上根本說不上話,真正能做主的是夫人你,還有你的兒子。</br> 說到底,是你們母子談不攏,你卻只拿我表姐出氣,夫人的心思未免太狹隘。”</br> 一把年紀(jì)的伯夫人被十幾歲的小姑娘訓(xùn)斥,著實有些下不來臺。</br> 伯夫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由昂首叫嚷道:“難道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她?她能生的出孩子,還會有后面這么多事嗎?現(xiàn)在倒在這里裝無辜,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br> 容安臉色一沉,不能生就十惡不赦了?</br> “所以你想怎么樣呢?”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馈?lt;/br> 伯夫人微瞇著眼睛,休妻兩個字在舌尖繞了兩圈愣是又被她咽了下去。</br> 她原本想著先將兒媳婦不孕的隱疾傳揚(yáng)出去,再多煎熬煎熬她,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受不了知難而退了。</br> 但是現(xiàn)在時機(jī)還沒成熟,才一年無所出就提休妻肯定會被人詬病的,何況等兒子回來,她也無法交代。</br> “我能怎么樣,只能等世子回來再同他商量商量。”伯夫人沒好氣的說道。</br> “那正好,我們也要帶表姐回去商量一下。”容安看著她說道,“總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兩家都好好思慮一番,拿出個定論吧。”</br> 伯夫人看著容安堅定卻稚嫩的眉眼,點點頭贊同她的提議。</br> 她倒要看看,他們姜家能商量出什么對策來。</br> 伯夫人走了,容安走進(jìn)內(nèi)室,看見大夫人坐在姜思嫻的床邊愁眉不展,而姜思嫻還是那副迷茫無措的樣子。</br> 看見容安進(jìn)來,大夫人感激的說道:“容安,謝謝你為思嫻說的那些話。”</br> 容安搖搖頭,“大舅母跟我客氣什么,不過我剛剛自作主張說要帶走表姐,您看……”</br> “當(dāng)然走,難不成留下來受那毒婦的虐待?”大夫人譏諷一笑,立刻就吩咐丫鬟云荷去收拾東西。</br> ……</br> 姜思嫻被接回姜家了,老夫人親自去她院子里探望,姜少陵得知妹妹的遭遇,氣的想打人。</br> 不過大家都沒有過多打擾她,先讓她自己靜一靜。</br> 其余人則聚在老夫人的松鶴堂商議對策,商議來,商議去,只要這日子還想過下去,姜思嫻的處境就十分被動。</br> 老夫人和姜少陵原本就不贊成姜思嫻在伯府受氣,大夫人舍不得佳婿,舍不得這門好婚事,可今日看見姜思嫻的遭遇,心一下子死了一半。</br> 最后一致同意,讓姜思嫻自己做決定,畢竟這是她將要走的路。</br>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容安,不勝唏噓,徐太妃也不喜歡她,但還好徐太妃是有格局的人,不屑用伯夫人那樣的下作手段折磨兒媳婦,否則她可忍不了,說不定就躲在晉陽不回去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