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地停了。</br> 凌家大宅的客廳里,凌御瑾淡漠地坐在沙發上,垂著眸子看著放在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br> 倏地,宅子的大門打開。</br> 濕漉漉的簡絮氣急敗壞地從外面走進來。</br> 聽到開門聲和女人的腳步聲,凌御瑾淡淡地抬起頭瞥了她一眼。</br> 簡絮精致的妝容被大雨淋濕,假睫毛掉了,眼線暈染開來,整張臉都沾著黑乎乎的水痕,看上去陰森可怖。</br> 她身上的一襲白衣也被澆濕,整個兒地貼在她的身上,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br> 凌御瑾挑眉:</br> “怎么搞成這樣?”</br> 簡絮氣急敗壞地一邊將外套脫掉,一邊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br> “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大雨的天氣里,還會有那么多的車,剛巧就在我的車的那條路上!”</br> “路上追尾了,司機在處理事情,我只能下車打車。”</br>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路上一輛出租車都沒有。”</br> 風大雨大,簡絮雖然手里一直撐著一把傘,但是根本沒有什么用。</br> 雨水還是毫無顧忌地灌進她的雨傘里,將她淋濕成了落湯雞。</br> 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凌御瑾嘆了口氣,優雅地站起身來,奪過她手里的毛巾,溫柔地給她擦著身上的雨水:</br> “怎么這么倒霉?”</br> 男人溫柔的動作和聲音,讓簡絮的心瞬間就酥了。</br> 她咬住唇,嬌嗔地開口:</br> “我也不知道怎么這么倒霉。”</br> “按理說大雨的天氣,不應該有那么多人從城北進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回來的那條路,就很多車子。”</br> “要么就堵得不行,要么就連環追尾。”</br> “我都懷疑是有人故意整我了!”</br> 凌御瑾一邊給她擦頭發,一邊瞇眸:</br> “你去城北做什么?”</br> 男人的一句話,讓簡絮整個人瞬間頓住了。</br> 她差點忘記了!</br> 她之前跟蹤凌御瑾的時候,特地給凌御瑾打過電話,說她人在家。</br> 結果現在凌御瑾到家了,她卻比他晚了一個多小時到家,還去的和他是同一個方向……</br> 女人咬了咬唇,只能硬著頭皮開口:</br> “嗯,我……我怕你遇到危險,就讓司機去城北的方向,想暗中保護你的……”</br> 凌御瑾給她擦著頭發的手微微一頓:</br> “我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要去的地方,是城北。”</br> 男人的話,讓簡絮又是一愣。</br> 片刻后,她輕咳了一聲:</br> “你……你的確是沒說過。”</br> “但是我問過門口的保鏢,保鏢說,你去的是城北的方向,我就自然覺得你是去城北了,所以就追過去了……”</br> 她連忙一把扯過凌御瑾手里的毛巾:</br> “別擦了,我渾身都濕透了,我還是上樓去洗個澡吧。”</br> 說完,女人直接繞過凌御瑾,大步地上樓。</br> 可是沒走兩步,就被凌御瑾扣住了手腕。</br> 男人拉著她,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br> “這就上樓了?”</br>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br> 說完,男人直接一把將簡絮拉過來,粗暴地按在了沙發上。</br> 他有力的大手一手按住簡絮的肩膀,不讓她亂動,另一只手拿著毛巾,輕輕地給她擦掉臉上暈開了的眼妝:</br> “你猜,你跟蹤我的事情,我會不會不知道?”</br> 男人粗暴的動作和危險氣息十足的話,讓簡絮的心臟猛地一沉。</br> 她咬住唇,聲音有些發顫:</br> “你……你知道了?”</br> “你說呢?”</br> 凌御瑾松開按著她肩膀的手,半跪在她面前,一邊給她擦手,一邊抬眼陰郁地盯著她的臉:m.</br> “身為凌家大少爺,從小父母就教會我,要防止被人盯上,防止被人跟蹤。”</br> “識別到底有沒有人跟蹤我,是我生活下來的必備技能。”</br> “你覺得你隱藏地很好嗎?”</br> 男人的話里,帶著十足十的危險氣息。</br> 簡絮咬住唇,心臟忐忐忑忑:</br> “御瑾,我……”</br>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我不希望有下次了。”</br> 他勾唇,抬眼定定地看著簡絮:</br> “這次的堵車追尾,打不到車,讓你淋濕成這樣,只是最輕微的教訓。”</br> “如果你下次還敢這樣干預我自己的私人時間……”</br> “簡絮,我的心有多狠,手段有多殘忍,我想你比我清楚。”</br> 男人的話,讓簡絮驚得整張臉都變成了慘白。</br> 她咬住唇,哆哆嗦嗦地開口:</br> “我……我知道了。”</br> 她連忙扯開他的手,站起身來:</br> “我……我再也不敢跟蹤你,插手你的私人時間了。”</br> 說完,女人直接抬腿,飛快地沖上了樓。</br> 凌御瑾站在原地,看著女人上樓的背影,眸子微微地瞇了起來。</br> 等聽到樓上“砰”地一聲的關門聲,男人才重新拿起方差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br> 電腦屏幕上,是剛剛在茶園居見到的那個女人的資料。</br> 程茹。</br> 榕城的程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程氏集團的女總裁,是個玩世不恭的女富豪。</br> 一年前,她來到營城,并在營城定居了半年左右,交了一個營城的男朋友。</br> 再后來,因為離開程氏集團太久,被遠房表哥司錦城抓回榕城,在程氏集團坐鎮。</br> 這期間,也經常和營城的人來往。</br> 和她來往最密切的,是容清。</br> 那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容清。</br> 資料上說,程茹不但在營城的時候和容清關系密切,甚至容清還帶著凌若寒和筠筠兩個小孩子去了榕城生活。</br> 凌御瑾的眉頭死死地擰了起來。</br> 所以說……</br> 這個程茹……是容清的女朋友?</br> 可是,如果她和容清是一對,那她絕對不會不清楚他和容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br> 那她為什么要單獨約他,還抱著他,跟他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br> 是因為和容清吵架了,故意做給容清看的?</br> 男人靠在沙發上,帶著滿心的疑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程茹的照片。</br> 最終,他找到了一張她穿著一身紅衣,站在紅楓樹下的照片。</br> 凌御瑾的瞳孔驟然收縮了起來!</br> 沒記錯的話,這張照片上的女人……</br> 和他電腦屏幕上的那個,是同一個!</br> 這樣的發現,讓他的大腦瞬間血液上涌。</br> 在他失去記憶的這六年多的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br> 為什么他會將容清女朋友的背影存到自己的電腦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