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的問題,讓黎月整個人狠狠地一頓。</br> 她咬住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br> 明明……</br> 明明那個將家族仇恨看得比感情更重的人,是他。</br> 如果不是他不和他交流,不和她聯(lián)系,不一次次地把她想要跟他回家的一顆心臟摜在地上摔碎,她也不會最后選擇回到凌家。</br> 可現(xiàn)在,他卻問她,在她心里,他重要,還是仇恨重要。</br> 如果是以前的黎月,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他重要。</br> 但是……</br> 他們已經(jīng)分開這么久了,分別站在了對立的陣營里。</br> 凌家不會放下凌修谷被害死的這份仇恨。</br> 厲家也不會將黃子茹和厲老太太的死當(dāng)成過眼云煙。</br> 現(xiàn)在糾結(jié)他更重要還是仇恨更重要這個問題,毫無意義。</br> 黎月嘆了口氣:</br> “這些都不重要了。”</br> 厲景川正在擺弄花束的手微微地一頓。</br> 他艱難地勾唇,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br> “不重要嗎?”</br> 感受到他的情緒不太好,黎月也不想多說其他的,以免刺激到他。</br> 她抬腿走到厲老太太的墓碑前,將花束在墓碑前面放下:</br> “如果你不重要,我又何必拼命地將你和我的第四個孩子保住。”</br> “如果仇恨不重要,我早就跟你回來了。”</br> 她看著墓碑上厲老太太黑白的照片:</br> “有些事情是我們改變不了的,所以我選擇認(rèn)命。”</br> 她和他,注定是兩條平行線。</br> 這一點,其實她早就清楚了。</br> 她和他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個人在強(qiáng)求。</br> 明知道他不喜歡她,還要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br> 明知道回來之后不應(yīng)該再和他產(chǎn)生瓜葛,還是和他糾纏不清。</br> 所以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報應(yīng)。</br> 厲景川站在原地,看著黎月瘦削的背影,眸色漸深。</br> 半晌,他走過去,直接從背后緊緊地將黎月纖細(xì)的身子抱住:</br> “我不想認(rèn)命。”</br>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黎月措手不及。</br> 他熟悉的溫度和氣息讓她心顫,但她還是拼命地掙扎著:</br> “厲景川,你放開我!”</br> 男人卻緊緊地將她扣在懷里:</br> “我不想放開。”</br> 他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的卑微:</br> “黎月,我不想放開你。”</br> 剛剛張文霞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但,都是事實。</br> 這一年的時間里,其實他有無數(shù)次的機(jī)會,可以讓凌家直接破產(chǎn)衰敗。</br> 可他怕她傷心難過,怕她更加恨他,所以一直猶猶豫豫,不敢下手。</br>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真的不想放棄和她這段難得的感情。</br> 七年前黎月出事的時候,他曾經(jīng)暗暗發(fā)誓,要為了她終身不娶。</br> 一年前,她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了。</br> 就算他們之間隔著巨大的仇恨,他也不想放開。</br> 一點都不想!</br> 聽著平日里孤冷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說出這樣卑微的話,黎月的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揪著一樣地疼。</br> 她咬住唇,輕輕地抓住厲景川扣在她纖腰上的大手,一根一根地將他的手指掰開:</br> “厲先生,雖然我知道我欠了你三次上床。”</br> “但你也沒有必要在你奶奶的墓碑前對我動手動腳就開始做吧?”</br> 簡單的兩句話,讓厲景川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猛地頓了頓。</br> 片刻后,他冷著臉放開她。</br> 他說她欠了他幾次,其實只是氣憤于她當(dāng)初親自去參加黃老板的宴會,又用睡過這件事和他講條件的事兒。</br> 他不斷提起,也是為了提醒她,不能用身體做籌碼。</br> 可沒想到,黎月卻在他難以抑制自己感情抱住她的時候,用這樣的話來激怒他。</br> 男人看著黎月的臉,唇角掛上一絲冷漠的笑意:</br> “所以你承認(rèn),你是想用身體跟我做交易了?”</br> 說完,他冷笑出聲:</br> “那既然是交易,時間地點我來定。”</br> 男人湊到黎月的耳邊,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冷意和嘲諷:</br> “今晚十點,果香莊園,不見不散。”</br> 黎月的臉色瞬間白了。</br> 她說這話,也只是想讓他快點從那樣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而已。</br> 可他卻真的想讓她用身體和他交易。</br> 還給她定下了時間和地點……</br> 就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氣喘吁吁的厲歸墨從外面匆匆跑回來。</br> 他一邊撫著胸膛,一邊垂眸看了一眼時間:</br> “十五分鐘,剛剛好。”</br> “景川,我趕回來了。”</br> 男人的聲音,將黎月和厲景川之間沉悶的氣氛瞬間打破。</br> 黎月別過臉去,轉(zhuǎn)身就想走,卻被厲景川拉住了。</br> “別走,有事要說。”</br> 言罷,男人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照片放到厲歸墨的面前:</br> “這個人,認(rèn)識嗎?”</br> 照片上,是個絡(luò)腮胡子的光頭。</br> 厲歸墨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厲景川要問他這個問題?</br> 他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搖了搖頭:</br> “沒見到過。”</br> 厲景川勾唇,再次拿出一張照片來。</br> 照片上的男人還是之前的那個,但沒有絡(luò)腮胡子,也不是光頭。</br> 厲歸墨終于瞪大了眼睛:</br> “這個人,我見過!”</br> 二十多年前,凌修谷的車禍當(dāng)天晚上,厲歸墨正駕車回家,剛好和這個貨車司機(jī)打過照面。</br> 厲歸墨還好奇,為什么這輛貨車上有那么眼中的血腥味。</br> 當(dāng)時,厲歸墨并不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撞死了凌修谷的肇事司機(jī)。</br> 等他到家之后,才聽說了凌修谷到了厲家和厲老太太談判,最后出了車禍。</br> 他還曾經(jīng)想幫助警方舉證這個人,可當(dāng)天晚上的情況太混亂了,他既記不住車牌號,又記不清這人的具體長相,只能作罷。</br> 可現(xiàn)在,重新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厲歸墨的記憶瞬間被喚醒:</br> “這個人就是當(dāng)初撞死凌修谷的那個!”</br> 從厲歸墨口中聽到凌修谷的名字,黎月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br> 她呆滯地看了厲景川一眼,又看了厲歸墨一眼:</br> “什么意思……”</br> 厲景川將兩張照片交給黎月:</br> “一張,是譚哥現(xiàn)在的樣子。”</br> “另一張,是他二十多年前的樣子。”</br> “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這次凌青荷的死,就是譚哥做的。”</br>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黎月:</br> “二十多年前,凌修谷的案子,也是他做的。”</br> 黎月咬住唇,拿著照片的手微微地顫抖:</br> “所以……”</br> 厲景川淡漠地打斷了她的話:</br> “所以,只要找到譚哥,就能弄清楚,當(dāng)初害死你叔叔的,究竟是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