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徹底地將黎月的思緒打亂。</br> 她震驚地抬起頭看著身后的病房,眼底全都是不確定和疑惑:</br> “這里面……是爸爸?”</br> 她無法接受,不敢相信。</br> 凌修誠已經五十多歲,馬上要六十歲了。</br> 可是這尖叫聲……</br> 凌御瑾嘆了口氣,猩紅的眸子看了黎月一眼,苦笑:</br> “他發病了。”</br> “沒有媽媽的毒藥給他抑制,他就變成這樣了。”</br> 說完,男人深呼了一口氣,打開了病房的門。</br> 房間里,凌修誠穿著條紋病號服,整個人瘋瘋癲癲地坐在病房的角落里,懷里抱著一床被子:</br> “如煙,如煙,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br> “不怕不怕,我們現在就回家!”</br> “滾啊!別碰我的如煙!”</br> ……</br> 黎月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忍不住地眼睛和鼻子都開始發酸。</br> 她沒想到……</br> 她只是在牢里面住了兩天而已。</br> 為什么才兩天的時間,原本好端端的爸爸,居然會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br> 女人抬起手捂住嘴巴,眼淚無聲地滑落。</br> 她轉過頭看著凌御瑾:</br> “他這樣多久了?”</br> “從你被抓起來之后就這樣了,但是也是時好時壞,沒有這么瘋。”</br> “但是昨晚,他在家門口閑逛的時候,忽然就失控了,變成了現在這樣。”</br> 說完,凌御瑾嘆了口氣:</br> “管家說,我親生母親過世之后,爸爸就是這樣的。”</br>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喊的是黃子茹,現在喊的,都是柳如煙。”</br> 男人伸出手,安慰似地拍了拍黎月的肩膀,聲音低沉:</br> “媽媽總說,黃子茹在爸爸心里,是無可替代的。”</br> “爸爸也總對她冰冷疏遠,但是現在看來……”</br> “二十多年的陪伴,其實她已經成了爸爸心里最重要的人了,否則的話,現在爸爸喊的,不應該是她的名字。”</br> 黎月咬住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br> 如果媽媽現在還有意識的話,聽到這個的消息,肯定會高興的吧?</br> 不,也許她不會高興。</br> 比起知道她在爸爸心里的地位,媽媽可能更希望爸爸不要發病,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吧?</br> 畢竟,為了這個目標,她已經努力了二十多年了。</br> 想到這里,黎月閉上眼睛苦笑了一聲:</br> “試過找精神科的醫生了嗎?”</br> 凌御瑾點了點頭:</br> “沒有人有辦法。”</br> “他是個執念很深的人,只要這些事情刻在了他的心里,他就忘不掉,會一直發瘋。”</br> 黎月苦笑了一聲。</br> 或許,她的重感情,也是遺傳了凌修誠吧?</br> 見黎月的眼淚止不住了,凌御瑾只能嘆息一聲,再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br> “一切都會好的。”</br> “媽媽會好起來,等她好起來了,爸爸也會好的。”</br>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守護好凌家,等著他們好起來。”</br> 黎月含淚點頭。</br> 身為兒女,她和凌御瑾現在能為父母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了。</br> 如果連凌氏集團都守護不好……</br> 他們對得起誰?</br> 想到這里,黎月深呼了一口氣,緊緊地抓住了凌御瑾的手臂:</br> “哥,你放心。”</br> “我不會再沉溺于男女感情了。”</br> 既然爸爸在發病之前將凌氏集團交到他們兄妹的手上了,她就絕對不會讓他失望。</br> 黎月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簡絮還在門口的車里等著。</br> 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面,黎月長舒了一口氣:</br> “我們現在去哪?”</br> “去你住的地方收拾行李。”</br> 簡絮低頭,一邊在筆記本電腦上敲著字,一邊淡漠開口:</br> “既然已經是凌氏集團的總裁,凌家的掌權人了,就不應該住在偏遠郊區的小院子里。”</br> 黎月沉默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br> 也的確。</br>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住在郊區的確不方便。</br> 可是黎月沒想到的是,等她到了小院外面的時候,小院門口,卻停著幾輛挖掘機和很多的工人。</br> 黎月擰起眉頭看著這些大型的機械和工人:</br> “這是……”</br> “你現在身份尊貴,這里有你太多的生活痕跡了。”</br> 簡絮冷漠地開口:</br> “等你搬走之后,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要將這里拆掉。”</br> 黎月怔住了。</br> 她已經在這里生活了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br> 這里承載著她很多的記憶。</br> 甚至,她和厲景川的孩子,也是在這里出生的。</br> 可是現在,就因為她要搬走了,就要將好好的房子拆掉?</br> 她咬住唇,“不必這么興師動眾吧?”</br> “等我搬走了,將這里都搬空打掃一遍,不就行了?”</br> “不行。”</br> 簡絮的聲音依然冰冷淡漠:</br> “這里的裝飾,裝修,還有園林,都是你的個人品味和個人習慣的體現,容易被人抓到把柄。”</br> 黎月擰眉,實在是不能理解簡絮的這個決定。</br> 她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開口解釋:</br> “可是這房子好端端的……”</br> “而且,這里也承載了我很多的記憶……”</br> 女人的話,終于讓簡絮抬起頭來了。</br>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黎月:</br> “承載著你的記憶?”</br> “你的什么記憶?想念厲景川的記憶,還是給厲景川壞孩子小心翼翼的記憶?”</br> 黎月怔了怔,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br> 簡絮繼續低頭工作,“去收拾行李吧,傭人保鏢我會幫你挑選,合適的帶回老宅,不合適的就地遣散。”</br> “還有你住在這里的朋友,不介意的話,讓他們也跟著去老宅。”</br> 黎月嘆了口氣,這才下了車,進去收拾行李。</br> 讓她意外的是,南潯和凌果都不在這里了。</br> 傭人說凌果被江冷帶走了,南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br> 黎月讓傭人將他們的東西打包好,一邊帶著行李回凌家,一邊給他們兩個打電話,可不管怎么樣,都打不通。</br> 最后她只能帶著滿腹的郁悶,跟著簡絮上了車。</br> 在她們的車子行駛出去沒多久的時候,身后響起了轟轟隆隆的聲音。</br> 從后視鏡里,黎月清晰地看到小院被拆掉了。</br> 她閉上眼睛,心里莫名地泛上一絲的刺痛。</br> 好像,她在心里為厲景川構建的建筑,也被完全地拆掉了。</br> ……</br> 厲宅。</br> 南潯看著電視上的新聞。</br> 新聞上說,黎月在出獄之后,下定決心好好整頓凌氏集團,將自己居住的小院拆掉了,表示自己再也不會離開凌家,向眾人表達自己的決心。</br> “黎月居然會拆房子。”</br> 他嘆了口氣,轉頭掃了一眼身邊坐在沙發上工作的厲景川:</br> “看來她是下定決心和你斗到底了。”</br> 厲景川正在敲鍵盤的手指微微地頓了頓。</br> 片刻后,他笑了起來,“可我不太想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