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失蹤了。</br> 凌修誠終于著急了。</br> 他焦急地抓住一旁的傭人的肩膀：</br> “黎月呢？”</br> “她人呢？”</br> 外面下著大雨，她一個剛剛生產完的女人，隨隨便便離開家，萬一出事了怎么辦？</br> 傭人被搖晃地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br> “黎小姐她……她出去了。”</br> 說著，傭人朝著后院的門的方向指了一下，“那個方向。”</br> 話音剛落，凌御瑾直接踹開門，抬腿朝著那個方向追了上去。</br> 凌修誠也無奈地瞪了傭人一眼，連忙追了上去。</br> 父子兩個從后院追出去之后就看到了黎月的身影。</br> 她走得不算遠。</br> 她懷里抱著的，已經不是小布包了，而是那個死嬰。</br> 女人身上披著厲景川黑色的風衣，走得很緩慢，很緩慢。</br> 她身邊，只穿著西褲和襯衫的厲景川正在給她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br> 兩個人走在大雨里，雨水幾乎將厲景川整個人淋濕了，可是黎月身上卻幾乎一點都沒有沾濕。</br> 大雨嘩啦啦地下。</br> 空氣中除了雨聲和腳步聲，就只有黎月抱著死嬰一句一句地低喃聲：</br> “寶寶不怕，媽媽這就帶你回家。”</br> “雨很快就停了，出太陽的時候會出彩虹的，寶寶你見過彩虹嗎？”</br> “你會見到的，彩虹就是來送你的……”</br> ……</br> 女人的話，吃吃地，像是瘋狂時的囈語，又像是清醒時的自我安慰。</br> 凌修誠看著黎月的背影心疼地不行，剛想上前去拉住黎月讓她清醒一點，卻被凌御瑾拉住了。</br> “不想她恨你的話，就什么都別做。”</br> 他看了一眼黎月身邊的厲景川，聲音沙啞：</br> “現在除了他，沒有人能夠這樣陪在她身邊。”</br> 這孩子是黎月的，也是厲景川的。</br> 失去孩子的痛苦，原本就應該是兩個人共同承擔的。</br> 凌修誠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氣。</br> 父子兩個沉默地站在廊檐下，看著厲景川撐著傘，陪著黎月緩慢地走進大雨的背影里。</br> 直到兩個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凌御瑾才轉眸看了凌修誠一眼：</br> “凌青荷的孩子生了？”</br> 凌修誠點了點頭，“是個女孩，長得像秦牧然。”</br> 男人勾唇，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面前頭發有些白了的中年男人：</br> “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凌家和秦家的關系，就不僅僅是訂了婚這么簡單了。”</br> “秦牧然打算什么時候和凌青荷舉辦婚禮？”</br> 站在他身邊，凌修誠嘆了口氣，“說是要等孩子滿月，雙喜臨門。”</br> 說完，他還朝著黎月的方向看了一眼：</br> “之前牧然還不知道黎月這邊出了事情，還讓我在他孩子滿月的時候，務必邀請黎月參加。”</br> “可看黎月現在的樣子……她怎么可能去參加？”</br> 他不覺得黎月失去孩子的痛苦，一個月就能走的出來。</br> “秦牧然還真是有心了。”</br> 凌御瑾唇角勾起一抹的譏誚：</br> “黎月是不能去了，但是我可以去。”</br> 男人的話，讓凌修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br> “你去？”</br> “你還是別去了，你去了，肯定沒好事兒！”</br> 父子兩個正聊著天的時候，凌修誠的電話響了。</br> 是秦牧然打過來的。</br> 男人擰眉接起來。</br> 電話那頭響起柔柔的女聲來：</br> “爸爸，我是青荷。”</br> “太晚了，牧然讓我早點休息，但是我還是放心不下妹妹那邊。”</br> “妹妹的孩子生了嗎？是兒子還是女兒？”</br> “不會和上一胎一樣，還是個多胞胎吧？”</br> 凌青荷的問題，讓凌修誠一時無法回答。</br> 他沉默了片刻，“黎月的孩子……”</br> 見他吞吞吐吐的，凌御瑾直接拿起手機來，聲音冷漠：</br> “黎月的孩子沒你的孩子這么幸運，能順順利利的。”</br> “她的孩子，夭了。”</br> 電話那頭的凌青荷下意識地勾起了唇。</br> 她當然知道黎月的孩子沒了……</br> 畢竟這是她一手安排的。</br> 但即使臉上是帶著笑容的，她還是擺出一副悲傷的模樣，“這樣啊……”</br> “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想著她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同一天出生，也是緣分，長大了說不定能定個娃娃親什么的……”</br> 凌御瑾輕笑一聲：</br> “黎月的孩子也是個女孩兒，娃娃親怕是定不了了，不過當個姐妹還是可以的。”</br> “只是……”</br> 男人的聲音陡然一轉：</br> “只要不是相互算計的姐妹，怎么樣都好。”</br> 他這番話，很明顯話里有話。</br> 凌青荷假裝聽不懂：</br> “大哥真會開玩笑。”</br> 言罷，她深呼了一口氣，“時間也不早了，牧然都開始催我休息了，我就先睡了。”</br> “幫我給黎月帶個話，讓她節哀。”</br> “她還年輕，孩子嘛，她以前那么能生，以后還是能生的。”</br> “只是下次生孩子的時候，可要好好地挑選孩子爹了。”</br> 說完，她甚至不等凌御瑾的回答，直接“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br> 凌御瑾冷笑著將手機還給凌修誠。</br> 凌修誠只聽到了凌御瑾的話，沒聽到凌青荷的話，還忍不住地開口埋怨：</br> “青荷打電話過來詢問黎月的消息，本意也是關心。”</br> “你何必把話說得那么難聽？”</br> 凌御瑾冷笑一聲，“我就是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你打我啊？”</br> 凌修誠氣得眼睛瞪得老大：“你——！”</br> 高大挺拔的男人卻根本無視了他的憤怒，直接擺了擺手，“我去陪母親了。”</br> 其實，當初凌御瑾將黎月安排在這里之后，也將柳如煙帶過來了。</br> 現在柳如煙就躺在黎月隔壁的小院里。</br> 原本，他是想讓黎月無聊的時候能夠陪著柳如煙說說話。</br> 母女兩個二十多年沒見了，雖然現在的柳如煙是個植物人，但是能多相處一段時間，也是好的。</br> 可是，他卻沒想到，柳如煙在這邊，居然可以親耳聽到黎月遭遇的那些事情……</br> 也不知道現在的她有沒有思緒，能不能感受到女兒的痛苦……</br> 推開柳如煙病房的時候，凌御瑾一眼就看到了枕頭上的眼淚。</br> 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握住柳如煙的手：</br> “你到底還是聽到了，有感受了，是不是？”</br> “你要是真的心疼黎月，就早點醒過來吧……”</br> 男人話音落下的時候，在他看不到的位置，柳如煙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