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瑾略微地瞇起了眸。</br> 眼前這個詢問母親情況的男人，眼底全都是真誠，沒有半分的偽裝。</br> 他淡淡地他按了口氣，“撿回了一條命。”</br> “但是……”</br> 男人抬起眼睛，認真地觀察厲景川的表情，“她成了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植物人。”</br> “醫生說發生奇跡的概率并不大。”</br> 厲景川微微地怔了怔。</br> 片刻后，他閉上眼睛，“還活著就好。”</br> “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br> 男人的話，讓凌御瑾的眉頭微微地瞇起來。</br> 這樣的話，在不久之前，他剛剛對黎月說過。</br> 他看著厲景川的表情，輕輕地嘆了口氣。</br> 他還沒見過殺人兇手這么期待被殺害的人能活著的。</br> 要么，厲景川就真的不是殺人兇手。</br> 要么，就是厲景川他的演技太好了。</br> 凌御瑾更愿意相信前面的那一種。</br> 于是男人抬起眸子看著厲景川：</br> “你說，是凌青荷殺害了母親？”</br> “嗯。”</br> 厲景川睜開眼睛，低沉的聲音淡淡地：</br> “我第二次回到病房里的時候，凌夫人身上已經扎著那把水果刀了。”</br> “我喊了醫生之后，她憑著最后的一絲力氣，告訴我，殺害她的人，是她養了二十多年，還沒有養熟的凌青荷。”</br> 凌御瑾瞇眸，“所以你就來報警了？”</br> 厲景川勾唇點了點頭，“當然。”</br> 深呼了一口氣，凌御瑾冷冷地看了厲景川一眼，“既然江冷是你的朋友，那在營城，他完全可以庇護你，你可以讓他送你離開營城……”</br> “你何必親自到警局來報警，被人當成嫌疑人抓起來？”</br> “你知不知道……”</br> “我知道。”</br> 厲景川淡漠地打斷了凌御瑾的話：</br> “我知道我來了警局之后，凌家人和秦家人會瘋狂針對我，拼命將我的罪名坐實。”</br> “但我還是選擇進來了。”</br> 男人雙手握在一起，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br> “我是主動來做這個嫌疑人的。”</br> “既然黎月在這里，我為了找黎月，也將厲氏集團在營城的市場開拓起來了……”</br> “我就不打算離開。”</br> 他看著凌御瑾的臉，一字一頓：</br> “我不但要主動成為這個犯罪嫌疑人，我還要清清白白地從這間警局走出去。”</br> “以前的營城，是凌家和秦家兩家的天下。”</br> “但是從今天開始，不是了。”</br> “敢算計我，污蔑我殺害黎月的親生母親，這個仇，我不但要光明正大地報，還要連帶著凌夫人的那一份，統統還回去。”</br> 說著，厲景川站起身來，“幫我照顧好黎月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br> “在孩子出世之前，我不會針對凌家，讓凌修誠珍惜這段好日子吧。”</br> 言罷，男人轉身，離開了探望室。</br> 凌御瑾坐在原地，看著厲景川離開的背影，眸子微微地瞇了起來。</br> 他以前見到的厲景川，都是為了黎月要死要活，又虛弱又悲傷的。</br> 可是眼前這個冷漠孤傲的背影，卻讓他覺得，他似乎從未真正地了解過厲景川……</br> 是不是眼前這個冰冷絕情的，才是真正的他？</br> 凌御瑾收拾好心情，剛出了警局的大門，就撞見了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凌修誠和凌青荷。</br> 凌修誠一看到凌御瑾，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br> 男人大步地走過來，一巴掌狠狠地朝著凌御瑾甩過來：</br> “你來這里做什么？是來看厲景川，想幫厲景川脫罪的嗎！？”</br> 凌修誠的手，在半空中被凌御瑾接住了。</br> 男人死死地扣著凌修誠的手腕，唇邊帶著冷意，“我來這里做什么，探望誰，你管得著嗎？”</br> 說完，他狠狠地將凌修誠的手甩開，眸光冰冷地掃了一眼凌修誠身后站著的凌青荷，唇邊帶著幾絲的冷意：</br> “聽說過認賊作父，沒聽說過認賊作女的，凌修誠，你帶著這個女人，早晚后悔！”</br> 男人的話，讓凌修誠瞬間惱羞成怒：</br> “我不帶著青荷我帶著誰？帶著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嗎！？”</br> 說完，他憤怒地瞪了凌御瑾一眼：</br> “從今天開始，凌氏集團你也不用干了，我怕你吃里扒外，把我們凌家的資產都拿來救你的表弟！”</br> 他這么一說，凌青荷連忙大步地走過來挽住凌修誠的手臂，輕輕地給他起伏的胸口順氣：</br> “父親，您別這么生氣。”</br> “大哥可能就是因為和厲景川是親戚關系，就來看看他而已……”</br> “這是大哥重情義，您別這么生氣。”</br> “大哥怎么說也是您的親生兒子，身上流著您的血，和我這個外人不一樣……”</br> “我就算對您和母親再盡心盡力，我都不是凌家人，可是大哥不一樣……”</br> 凌青荷這番話，讓凌修誠胸中的憤怒更深了。</br> 他冷冷地瞪著凌御瑾：</br> “親生的又有什么用！”</br> “一個兩個的，滿腦子都是厲家人！根本不把凌家放在眼里！”</br> “他們都忘了，他們的叔叔，我的親弟弟是怎么死的！”</br> 最后，男人再次惡狠狠地瞪了凌御瑾一眼，“你現在馬上去凌氏集團辦手續，把所有的職位全都卸任了，回家給我好好冷靜冷靜！”</br> “什么時候冷靜好了，什么時候再回公司！”</br> “不必了。”</br> 凌御瑾冷笑一聲，眸光冰冷地盯著凌修誠的臉：</br> “凌氏集團，我以后都不會回去了。”</br> “我上次離開凌氏集團，就不想干了，如果不是母親求我，我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回來管凌氏集團被厲景川逼到破產的事兒？”</br> 他深呼了一口氣：</br> “凌修誠，你記住，是你不讓我在凌氏集團任職的，以后就算你求我，我都不會幫忙！”</br> 說完，他轉身，頭也不會地離開。</br> “反了！反了！”</br> 凌修誠急火攻心，整個人站不住地向后退了兩步，“如煙才剛剛變成植物人，我的兒子女兒，就一個兩個的都不聽話了！”</br> 凌青荷連忙攙扶住她，“父親，您別太傷心了，您還有我呢……”</br> 凌修誠嘆了口氣，默默地伸出手揉了揉凌青荷的腦袋，“青荷，幸虧爸爸還有你……”</br> “否則的話，爸爸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爸爸，您放心，不管怎么樣，我都會站在您這一邊的。”</br> 凌青荷乖巧地朝著他笑了笑，然后挽住男人的手臂，“我們先進去吧，解決殺害媽媽的兇手厲景川，才是正事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