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的舉動，還有她冰冷地仿佛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讓厲景川整個人狠狠地怔住了。</br>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默默地盯著黎月，眼底的震驚和悲傷濃得化不開。</br> 男人啞著嗓子：</br> “黎月……”</br> “你……”</br> 厲景川五官精致的臉上有史以來第一次浮上了無措的神情：</br> “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br> 她……</br> 她怎么會不愿意跟自己走？</br> 怎么會要留在這里和秦牧然訂婚？</br> 不是說好了，今天過去之后，他就帶她回家嗎？</br> 他們有三個孩子，有錯過的這么多年的感情。</br> 他還沒有好好地補償她……</br> 她怎么就忽然，毫無預兆地選擇嫁給秦牧然了？</br> 黎月深呼了一口氣，抬眸定定地看著厲景川，眼里全都是冰冷的決絕：</br> “厲先生覺得，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br> 她看著男人那張冷峻線條勾勒出來的臉，還有他臉上的疲憊，狠心的話差點就說不出口來。</br> 可……</br> 一想到他來到營城的這段時間里的所作所為，黎月到底還是鐵了心腸，冷著聲音繼續開口：</br> “如果厲先生覺得我是在開玩笑的話，那我現在鄭重地，認真地，正式地，通知厲先生一句，我，黎月，要和秦牧然訂婚了。”</br> “訂婚宴就在今天晚上的星瀚大酒店。”</br> “厲先生如果有空的話，就到酒店來參加。”</br> 話說完，她又嘲諷地開口笑了起來，“不過我估計，厲先生是沒有時間吧？”</br> “聽說凌家大少凌御瑾昨晚回營城了，凌家又有了東山再起的希望了。”</br> “厲先生今晚怕是又要忙著對付凌家了，哪有空參加我這種閑人的訂婚典禮？在你心里，對凌家的仇恨，可比我重要多了。”</br> 說完，女人深呼了一口氣，強忍著眼底的淚水，轉過身，“阿樂，送客！”</br> 叫做阿樂的女人點了點頭，連忙走上來，擋住厲景川看向黎月的視線：</br> “這位先生，請。”</br> 極端的疑惑和絕望盈滿了厲景川的心臟。</br> 他躲閃著阿樂，從女人肩膀的縫隙看向黎月穿著紅色旗袍的背影：</br> “黎月！”</br> 阿樂擰眉，繼續擋在厲景川面前，“這位先生，我們大少奶奶說了，不想見你。”</br> 女人口中的“大少奶奶”四個字，深深地刺痛了厲景川的眸。</br> 已經疲憊虛弱到了極致的男人直接推開阿樂，大步地沖到內院里，擋住黎月的去路：</br> “黎月！”</br> “我……”</br> 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臉色慘白，額上帶著冷汗地看著黎月：</br> “我哪里做錯了，你要嫁給秦牧然？”</br> 厲景川伸出雙臂搭在黎月的肩膀上，只有這樣，他才能強撐著自己站得住。</br> 男人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黎月的臉，臉上帶著生平難得一見的悲傷和局促：</br> “我……”</br> “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br> 他已經累到腦子卡頓了。</br> 但他還是記起來了，黎月說她不如仇恨重要的話了。</br> 男人深呼了一口氣：</br> “黎月，你可能對我有誤會……”</br> “對我來說，你從來都比仇恨重要，我……”</br> “我……我一直想接你回家，只是我知道我不針對凌家，不把凌家擊垮，我就沒有辦法見到你……”</br> “夠了！”</br> 黎月打斷他的話，含著淚光的雙眼里寫滿了冰冷的情緒：</br> “不針對凌家，不把凌家擊垮，就沒有辦法見到我？”</br> “厲景川，你還要為你不在乎我，找什么奇怪的理由？”</br> “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我在營城，在秦家，我是被秦家人帶回來的！”</br> “你來營城這么久，從來都沒有理過我，找過我！”</br> 她咬住唇，臉上的笑容帶著嘲諷，更多的是自嘲：</br> “我給了你那么多機會。”</br> “如果你會在復仇的同時，抽出哪怕一點點的時間，來秦家找我。”</br> “哪怕你找不到我，撲了個空，我心里也會安慰，你還是在乎我的。”</br> “可是厲景川，你沒有，你一次都沒有！”</br> “你甚至有時間和凌家大小姐凌青荷見面，也沒空到秦家看我一眼。”</br> “你為什么現在出現了呢？是因為我答應嫁給秦牧然了。”</br> “你才終于醒悟過來，我不會永遠站在原地等你，不會永遠守著對你的感情不放，所以才來的，對不對？”</br> 她甩開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br> “厲先生，既然你在我和凌家的仇恨之間，選擇了凌家。”</br> “那你也別怪我在你和秦牧然之間，選擇了更在乎我的秦牧然。”</br> 說完，女人轉身離開。</br> 厲景川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想再次追上去，可是雙腿踉蹌了一下，連追上去的力氣都沒有了。</br> 白洛連忙沖上來，攙扶住他，“先生！”</br> 聽到身后白洛擔憂的聲音，黎月的心臟狠狠地抽痛了起來。</br> 她頓住腳步，吸了吸鼻子，“厲先生看上去的確是很疲憊。”</br> “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別在我這種微不足道的人身上浪費時間。”</br>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br> 黎月還沒有進入偏院別墅里，別墅的大門忽然從里面打開。</br> 搖著輪椅的秦牧然從里面出來。</br>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厲景川，又看了一眼黎月，然后擰起眉頭來：</br> “黎月，你何必把話說得那么絕情。”</br> “厲先生來找你……也是因為放不下你。”</br>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搖著輪椅過去。</br> 黎月擰眉，連忙拉住秦牧然的輪椅，“你別過去了。”</br> 秦牧然卻搖了搖頭，“黎月，我覺得你可能和厲先生之間真的有誤會……”</br> 他扯開黎月的手，搖著輪椅走到厲景川的面前，抬頭看著厲景川蒼白的臉，還有額上的冷汗：</br> “厲先生，要不要到別墅里面去坐坐？”</br>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眼看著這天，就要下雨了，您看上去身體狀況很不好，可別淋雨了。”</br> 言罷，他壓低了聲音，湊到厲景川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br> “如果淋雨感冒了，可就參加不了我和黎月這一場盛大的訂婚典禮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