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厲景川的辦公椅上,黎月怔怔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賬單,死死地咬住了唇。</br> 轉賬的備注上面寫著的,是清賬。</br> 他要給唐杰清什么賬?</br> 是不是真的如顧曉柔所說……</br> 他是在知道唐杰為顧曉柔做的事情之后,選擇幫助顧曉柔給唐杰清賬?</br> 清賬后,又調用了他的專機,將唐杰送走了?</br> 想到這里,黎月頓時覺得脊背發涼。</br> 怎么會……</br> 她關掉賬單,抬頭看著電腦桌面上的照片。</br> 那是她剛跟他結婚的時候,在海邊拍下來的。</br> 雖然她生在海城,但是海城并沒有海。</br> 而榕城,卻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大海。</br> 剛嫁過來的時候,她興奮地天天纏著厲景川陪她去海邊。</br> 可他總是很忙。</br> 就算不忙的時候,也會在家里疲憊地躺著,從來沒有陪她去過海邊。</br> 她也理解他有多累,就沒有再糾纏他,自己一個人去了海邊。</br> 這張被厲景川用來當桌面的照片,是她隨便找了一個路人拍下來的。</br> 當時的她高高興興地將照片發給他,問他她笑起來好不好看。</br> 她等了很久,等到她都從海邊回家了,他才簡短地回復了她兩個字:好看。</br> 那個時候的黎月,自卑地覺得他是在敷衍她,覺得他是不喜歡她給他發這種消息。</br> 從那之后,她就再也沒有給他發過。</br> 誰能想到,在多年后,她再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居然是在厲景川的桌面上。</br> 這個男人……</br> 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模樣?</br>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再次將那張賬單打開,拍了照片后,又將電腦關上。</br> 等她離開厲景川辦公室的時候,剛好遇見厲景川和顧曉柔買了東西,大包小包地拎著回來。</br> 見她從厲景川的辦公室出來,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的顧曉柔柳眉倒豎,冷冷地盯著黎月的臉:</br> “你怎么會從景川的辦公室出來?”</br> “你來做什么?”</br> 黎月掃了一眼兩個人手上的袋子,唇邊揚起一抹冰冷的笑意:</br> “我原本是想來和厲先生談一下工作上的事情。”</br> “結果發現厲先生不在,桌上很亂,我就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了。”</br> 說完,她舉了舉手里拎著的厲景川的臟外套,“我還打算拿出去干洗一下呢。”</br> 顧曉柔冷笑一聲,直接一把將黎月手里的袋子奪過來,</br> “都已經是舊的東西了,還留著做什么?”</br> “景川又不是買不起新的。”</br> 說著,她將衣服扔進了垃圾桶:</br> “就不勞煩黎小姐費時費力地去干洗了。”</br> 說完,女人雙手環胸,趾高氣昂地拔高了嗓門:</br> “還有,景川的辦公室,什么時候可以允許普通員工隨便進入了?”</br> 她掃了一眼一旁工作的白洛:</br> “你怎么看護景川的辦公室的?”</br> “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借口談工作,進入景川的辦公室嗎?”</br> 白洛被顧曉柔教訓地一臉的莫名其妙。</br> 他什么時候允許黎月進先生的辦公室了?</br> 明明是黎月從早上進去之后就一直沒出來好不好!?</br> 當然,這些話白洛只敢在心里說,哪敢真的說出來?</br> 他低垂了眉眼,“是我的錯。”</br> 顧曉柔這才冷哼一聲,拔高了嗓門,用整個樓層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開口:</br> “以后,景川的辦公室,只有一個女人能自由出入,就是我。”</br> “其他人……”</br> 她冷冷地掃了黎月一眼,“再隨便進去的話,要是丟了什么重要文件,可怎么辦?”</br> 顧曉柔這囂張跋扈的模樣,倒是比以前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像真正的總裁夫人。</br> 黎月淡淡地笑了笑,轉身朝著厲景川和顧曉柔鞠了個躬:</br> “我清楚了。”</br> 說著,她抬起眸,定定地看著厲景川的臉:</br> “以后厲先生的辦公室,我不會來。”</br> 言罷,女人轉身大步離開。</br>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的厲景川瞇了瞇眸,看著黎月離開的方向,眉頭緊鎖。</br> 她好像有點不對勁……</br> “你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對勁。”</br> 下午,設計部的辦公室里,莫蕭單手托腮,眸光定定地看著黎月:</br> “關于我給你的新方案,你已經看了五遍了,卻一個有用的建議都沒說出來。”</br> “我覺得肯定不是我的方案完美無缺,是你有心事。”</br> 黎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連忙別過臉去,“我能有什么心事?”</br> “是因為厲先生又有新的女朋友了嗎?”</br> 莫蕭撐著下巴,“上次的生日會弄得那么轟轟烈烈,我還以為你們修成正果了呢。”</br> “這顧曉柔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br> 黎月無奈地白了莫蕭一眼,剛想開口,卻聽莫蕭又說:</br> “其實我知道她。”</br> “凌家真正的大小姐嘛。”</br> “你別看我從國外偷偷跑到榕城來跟你學習,但是外面的消息我知道的特別多。”</br> 少年的話,讓黎月忍不住地勾唇笑了,“那你還知道什么?”</br> “我還知道,顧曉柔原本是凌家的大小姐,后來被人偷偷換了,那人想讓自己的親生女兒享受榮華富貴,所以才做出了這種缺德事兒。”</br> “原本呢,凌家是打算將這個凌家大小姐找回去之后,把那個假千金送回去的。”</br> “可沒想到那個假千金太會做人了,早早地就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后來凌家太太實在不忍心,就讓她留下了。”</br> “本來以為這真假兩個千金見面之后肯定水火不容,沒想到這兩個見面后居然像是親姐妹一樣。”</br> 莫蕭的話,讓黎月頓了頓,耳邊再次浮現出上次她偷聽到顧曉柔電話的時候,顧曉柔一直在對著電話那頭的女人喊“姐”的模樣。</br> 那這樣一來……</br> 顧曉柔口中的那個“姐”,應該就是當年被顧向東偷換的那個,顧向東和楊蕓的第二個女兒。</br> 她的親妹妹。</br> 想到這里,黎月自嘲地笑了起來。</br> 多么嘲諷。</br> 原本以為顧曉柔是親妹妹,還為顧曉柔算計自己而傷心。</br> 后來才知道顧曉柔和她沒有血緣關系。</br> 她還在心底偷偷地慶幸過,慶幸就算父母對她不好,她的妹妹起碼沒有針對她。</br> 可現在看來……</br> 她的親妹妹,也是顧曉柔的幫兇。</br> “不過說來也奇怪。”</br> 沒看出黎月的情緒,莫蕭繼續開口:</br> “不管是假的,還是真的,這凌家的兩個千金,沒有一個繼承了凌太太的漂亮基因。”</br> 說著,他打量了一番黎月的臉:</br> “你的眼睛和凌太太倒是蠻像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