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的眉頭擰了起來。</br> 一旁的厲景川也冷漠地掃了念念一眼:</br> “你們三個去取dna?”</br> 他皺了皺眉,“讓他說出顧曉柔所在的地點,我派人去就可以了。”</br> 厲景川并不覺得取dna這種事情,需要三個孩子去辦。</br> 家里任何一個保鏢都是訓練有素的,做這種事情干凈利落,絕對不會出紕漏。</br> “可是云嶼想要親自去。”</br> 云默淡淡地抬起頭來,“他說顧曉柔住的地方不固定,而且防備心強。”</br> “如果派人去的話,遲早會打草驚蛇。”</br> “但是如果是他親自過去,顧曉柔就不會起什么疑心,只會覺得他是想她了去見他而已。”</br> “至于帶上我們兩個……”</br> 云默無奈地看了念念一眼,“純粹是念念怕云嶼去找了顧曉柔之后就再也不回來了,所以想跟著去的。”</br> 說完,他抬眸看了厲景川一眼,“爹地,你覺得呢?”</br> 厲景川擰起了眉。</br> 他深深地看了云默一眼,“你吃完了嗎?”</br> 云默頓了頓,將筷子放下,“早就飽了。”</br> “推我上樓。”</br> 男人將輪椅朝著身后的方向退了一步,“我和你細說。”</br> 云默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地過去,吃力地推著厲景川的輪椅上了電梯。</br> 看著電梯的門關上,黎月沉沉地嘆了口氣。</br> 她剛想說什么,卻看到了樓梯上一點一點的,斑駁的血跡。</br> 女人的眉頭狠狠地擰在了一起。</br> 這個血跡……</br> 她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地上盤子碎片的位置。</br> 果然,血是從碎片的位置開始的。</br> 黎月連忙站起身來,一邊喊傭人打掃叮囑念念不要下地,一邊繞開碎片抬腿上樓。</br> 樓上的兒童房里,云嶼正咬著毛巾,用鑷子將腳底板上面扎著的碎片取出來。</br> 小家伙疼得額上冷汗直冒,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br> 黎月推開門的時候,他整個人一驚,差點將桌子上的酒精打翻。</br> 黎月連忙沖上去扶住,才沒有讓那瓶酒精全都灑到地上。</br> “謝謝。”</br> 小家伙不情不愿地吐出兩個字之后,便將還沒完全取出碎片的腳放下了:</br> “你來這里有事嗎?”</br> 黎月看了一眼桌子上取出來的碎片,還有小家伙手上和腳上的血跡,心里閃過一絲的刺痛。</br> 以前的云嶼可是個只要疼了就會嗷嗷大叫的孩子。</br> 他喜歡在疼痛的時候撒嬌,和媽媽妹妹要好吃的,要大哥的關愛。</br> 雖然他每次都很夸張,但是黎月知道,他是故意的。</br> 他就是想用自己的痛苦,活躍一下氣氛,同時也讓自己不那么疼而已。</br> 而現在,這個將一切都忍下來,咬著毛巾處理傷口的云嶼……</br> 某種程度上來說,才是云嶼受傷的時候,最真實的模樣。</br>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在小家伙身邊坐下。</br> 云嶼擰眉看了她一眼,身子向后縮了縮。</br> 可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怎么能躲得過一個成年人?</br> 黎月直接握住他的腳踝,將他受傷的腳地板露出來。</br> 上面還扎著幾塊碎片。</br> 她嘆了口氣,一邊扣著他的腳踝,一邊溫柔地拿著鑷子給他取出那些碎片,“怎么這么不小心?”</br> 云嶼本來是坐著的,被黎月這么一扯,整個人已經躺倒在了床上。</br> 他使不上力氣,被黎月扣住的腳又疼得厲害,索性他就不掙扎了。</br> 但身體不掙扎,不代表嘴巴不掙扎。</br> 他擰眉看著黎月的臉:</br> “我小不小心,關你什么事兒?”</br> “我都和你說過了,別再對我偽善和假惺惺了!”</br> “我不是云默和念念,我不吃這一套!”</br> 黎月擰眉,“就算我是偽善,假惺惺,我也是一點一點地在幫你處理傷口,對你來說有什么壞處嗎?為什么要抗拒?”</br> 她將最后一片碎片取出來,拿出棉簽蘸著酒精給他消毒:</br> “再說,你受傷了,我關心你,就一定是偽善和假惺惺了?”</br>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你自己處理不好傷口,腳底發炎生病了,才是真是不做作嗎?”</br> “你是覺得你不配讓別人對你心生惻隱,不配讓人關心嗎?”</br> 說著,她朝著他的屁股就打了一巴掌,“不許再胡說八道!”</br> 她打得不是很疼,但云嶼的眼睛里卻滲出了眼淚。</br> 他不知道是因為被打屁股疼,還是腳底板疼。</br> 還是……她剛剛的那些話,滲入了他的心。</br> 的確。</br> 之前的他,從未得到過別人的關心,除了南叔。</br> 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母親跟他說,他是因為不乖,不聽她的話,所以把家里弄爆炸了。</br> 他給家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也讓他和南叔的身體變得很差,還讓南叔留下了后遺癥。</br> 所以母親不喜歡他,母親身邊的保鏢也都討厭他。</br> 從有記憶以來,不管他是受傷了,跌倒了,還是被母親用藤條抽……</br> 都只有南叔一個人關心他。</br> 他也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南叔之外,不會再有人關心他了。</br> 畢竟,連生他養他的母親都對他動輒打罵。</br> 所以他會覺得黎月和厲景川都是偽善的。</br> 一個陌生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地關心他這個連親生母親都不喜歡的小孩?</br> 可現在,黎月給他處理傷口的動作認真又專注,每次都怕弄疼他了,所以動作特別溫柔。</br> 云嶼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戳了一個洞,有溫暖又綿軟的血液流了進來,然后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不但想哭,還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發熱。</br> 黎月給他處理完傷口包扎完,一回頭,就看到小家伙滿臉淚痕的模樣。</br> 她勾唇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才對嘛。”</br> “你才六歲,小孩子疼了就是要哭的。”</br> “現在不哭,長大就更不能哭了。”</br> 說完,她將他整個人按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br> “不是說明天還要去取顧曉柔的dna嗎?今晚這腳就盡量不要下地了,不然明天出不了門。”</br> 云嶼咬住唇,呆呆地看著黎月的臉:</br> “你……愿意讓云默和念念,跟著我去取我母親的dna樣本嗎?”</br> 如果明天現場驗了dna,最后證明云默和念念和他一樣,都是母親的孩子……</br> 那她……會傷心的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