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剛掛斷電話,他的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br> 是厲老太太的號碼。</br> 他知道這個時候用這個號碼打給他的人是誰。</br> 男人嘆了口氣,默默地將電話接了起來。</br> “厲先生。”</br> 電話那頭傳來云默冷漠的聲音:</br> “聽說你去海城了,見到我們媽咪了嗎?”</br> 厲景川的眸子微微地瞇了瞇。</br> 昨晚他已經沒收了云默和念念所有的通訊工具,讓厲老太太帶著他們去了鄉下老宅避避風頭。</br> 鄉下的老宅信號不好,時常和外面無法聯系。</br> 他們那邊唯一能和外界聯系的只有厲老太太的老年機。</br> 沒想到就算是這樣,這小家伙的消息還是能靈通地知道他到海城找黎月了。</br> 見厲景川不說話,電話那頭的云默扁了扁唇:</br> “厲先生,我知道我們這里信號不好,但我做了信號加強裝置,又和附近的村民搞好了關系,鏈接上了別人家的撥號網絡……”</br> “你不要假裝信號不好聽不見,就不回答我的問題了。”</br> “我們媽咪的狀況還好嗎?”</br> 厲景川無奈地嘆了口氣,“她……還好。”</br> “你不要為難她。”</br> 電話那頭的云默深呼了一口氣,聲音語重心長:</br> “想到劫走她的,是我。”</br> “設計接近葉靜怡的人也是我。”</br> “聯系凌果阿姨和江冷叔叔的,還是我。”</br> “你不要遷怒到媽咪身上,你要怪罪的話,都怪罪到我身上就好了。”</br> 厲景川的呼吸微微一滯。</br> 半晌,他勾唇,聲音里帶了幾分的無奈:</br> “在你眼中,爹地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嗎?”</br> “差不多吧。”</br> 云默嘆了口氣,“反正……厲先生和我想象中的父親差了很遠。”</br> 男人的呼吸微微一頓。</br> “那你想象中的父親是什么樣的?”</br> “起碼,不是會因為別人說我媽咪有精神病,就深信不疑,將她關進精神病院的。”</br> 電話那頭的小家伙嘆了口氣,“你既然找到她了……就照顧好她吧。”</br> “想要興師問罪的話,找我。”</br> “掛了。”</br> 說完這兩句,云默便直接掛斷了電話。</br> 厲景川捏著手機,最后沉沉地嘆了口氣。</br> 他……真的做錯了嗎?</br> 他這邊正感慨萬千,那邊白洛卻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br> “先生,黎月醒了。”</br> “她要見您。”</br> 厲景川眉頭擰起,抬腿大步地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br> 蒼白的病房里,蒼白的黎月靠在床頭。</br> 見厲景川來了,她抬起頭來,眸光淡淡地看著他:</br> “帶我回榕城。”</br> 厲景川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管子和輸液針,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你現在還不能回去。”</br> 起碼,要等她的病情穩定了才行。</br> 海城距離榕城說近也近,說遠也遠。</br> 她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這樣長途的舟車勞頓,他怕她吃不消。</br> 可黎月卻默默地搖了搖頭,“我想回去。”</br> 說著,她抬起頭看著他微笑,“蔣善融不是說,到明天早上要是見不到葉靜怡,就要提起訴訟,狀告念念和云默綁架了他的妻子嗎?”</br> “念念和云默才六歲。”</br> 厲景川冷冷地打斷了她,“就算蔣善融報警,也不會立案的,你放心養病。”</br> 黎月卻搖了搖頭,“現在網上關于云默和念念的討論已經甚囂塵上了,所有人都覺得云默和念念心智成熟,小小年紀就是犯罪胚子……”</br> 厲景川眉頭一擰,“誰說的?”</br> “到處都是這么說的。”</br> 黎月輕笑一聲,“白芙柔小姐不停地接受采訪,表示念念和云默雖然才六歲……”</br> “但心智已經比大人還要成熟了。”</br> 她勾唇冷笑,“厲先生難道不知道嗎?”</br> 厲景川眸色一凜,連忙拿起手機,翻出了最新的榕城新聞。</br> 關于黎月所說的一切,他的手機里根本沒有。</br> 他忽覺不對勁,連忙一把扯過白洛的手機。</br> 和他的一樣,白洛的手機里,也搜不到任何關于蔣善融妻子被綁架的新聞。</br> 最后,他一把拿過剛進門的江冷的手機。</br> 果然。</br> 他的他身邊的人的手機,都屏蔽了這條新聞。</br> 等他拿到江冷的手機,他才看到了黎月口中的那段視頻。</br> 網絡上,網民們到處都在傳著那段白芙柔的采訪。</br> 男人看著采訪視頻,眸色逐漸變得幽深,不見底。</br> 能在他和白洛的手機中植入病毒,屏蔽掉這些新聞的人……</br> 只有白芙柔。</br> 她一邊接受采訪,說出一些表面上為孩子們辯解,其實在瘋狂內涵的話,一邊屏蔽了他和白洛手機里的新聞……</br> 為的就是讓云默和念念這兩個六歲的孩子,被網絡輿論架在火上烤!</br> 他忽然就理解了黎月的擔憂和焦慮。</br> 還好昨天他已經讓厲老太太帶著云默和念念回去鄉下老家了。</br> 不然的話,按照云默和念念兩個小家伙喜歡上網的程度,看到那些言論,心里肯定會難受吧?</br> 想到這里,男人沉了沉聲音,“我現在回榕城處理。”</br> “你在這里好好養病。”</br> 黎月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回去,親自處理。”</br> 厲景川正準備出門的身子微微一頓。</br> 他回眸,擰眉看著黎月,“我會將事情處理好。”</br> “云默和念念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們承受這么多。”</br> 他再次看了一眼黎月病床邊上那些身體監護的儀器:</br> “你在這里好好養傷……”</br> “我要回去。”</br> 黎月看著他,目光堅定,“只有我親自回去,親自處理好葉靜怡和蔣善融的事情,我才放得下心。”</br> 云默和念念才剛剛六歲。</br> 他們以后的人生還很長,她不能讓他們這門小的年齡,就背上不該背負的罵名。</br> 這樣想著,她抬起手,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直接下了床。</br> 鮮血從指縫滲出來,觸目驚心。</br> 厲景川瞳孔一縮。</br> 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去抓住她:</br> “你瘋了!?”</br> “我說過孩子們的事情我會處理!”</br> “你干嘛非要親自回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br> 男人一把將她抱起來按到床上,摁響了呼叫鈴:</br> “你難道不信任我嗎?”</br> 黎月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他:</br> “對,我不信任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