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蔣善融。</br> 他一頭白發,看上去威嚴又高貴,眉眼間都帶著慈悲。</br>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醫學界的泰斗,居然背地里為了得到葉靜怡,故意犯錯讓陸守清和陸紫瑤父女兩個意外死亡。</br> 這顆心,骯臟得讓人作嘔!</br> 可黎月就算再厭惡他,此時也不得不屈服。</br> 她抿唇,目光柔弱地看著面前年過半百的男人:</br> “蔣老先生,我覺得我們還可以談一談。”</br> 她吸了吸鼻子,動了動被捆綁住的雙手雙腳,“你想要什么,我其實可以……”</br> “我想要的,我已經得到了。”</br> 蔣善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唇邊的笑容邪佞又冷傲:</br> “這些年來,我一直耿耿于懷的,就是當年被葉靜怡的父母因為年齡大看不起,沒有抱得美人歸。”</br> “但現在,這個愿望已經實現了。”</br> “我現在是國際知名的權威醫生,我說出的話,在醫學界,不管對不對,都是圣旨,沒有人會懷疑。”</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勾唇看著黎月那張慘白的臉:</br> “你這樣一個小人物,用什么和我交易呢?”</br> “用你對陸家和葉靜怡的一知半解?”</br> 說完,他低頭繼續在文件夾里寫字:</br>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如果我的診斷結果顯示,你就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br> “你說得再多,葉靜怡也不會相信的。”</br> “我明明可以輕松簡單地將你對我的威脅解決掉,我為什么要和你談條件?”</br> “你以為我傻?”</br> 說完,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黎月絞在一起的雙手上。</br> 因為緊張和絕望,她的指甲摳破了手指上的血肉,現在手上腥紅一片。</br> 蔣善融勾唇,拿出手機在黎月手上拍了張照片:</br> “這就是你精神失常的證據。”</br> 黎月整個人一頓,下意識地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已經血肉模糊了。</br> 女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br> 這些傷口,明明是她在得知蔣善融要給她做鑒定的時候,因為絕望和無助弄出來的。</br> 可結果,現在卻成了她精神失常,有間歇性精神疾病的證據!</br> “如果不是因為問診需要時間,我真想現在就出去,將結果告訴厲先生。”</br> 拍完照片后,蔣善融淡淡地嘆了口氣,眸光淡漠地掃了里黎月一眼:</br> “你知道你輸在哪里了嗎?”</br> “你輸在自不量力。”</br> “你是不是覺得,白芙柔之所以能逼我給她開那份絕癥證明,是因為她跟你一樣,知道我和陸家父女之間的關系?”</br> 黎月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蔣善融,嗓音沙啞:</br> “難道不是嗎?”</br> 如果不是因為白芙柔手里有蔣善融謀害陸家父女的證據,蔣善融為什么要幫助白芙柔?</br> “是,也不是。”</br> 蔣善融冷冷地笑了起來:</br> “你以為,我只是在陸守清和陸紫瑤發生意外之后,沒有搶救他們嗎?”</br> “你錯了。”</br> “我是策劃者。”</br> “而白芙柔,是參與者。”</br> 兩句話,讓黎月腦袋里“轟”地一聲炸開了。</br> 原來……</br> 原來陸守清和陸紫瑤過世,是白芙柔和蔣善融一起謀劃的!</br> 所以,從一開始蔣善融和白芙柔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br> 她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讓這兩個曾經狼狽為奸的人反目。</br> 女人咬住唇,心里的絕望一層漫過一層。</br> 如果她不能讓蔣善融出來證明他給白芙柔的診斷書是假的,就沒有辦法將白芙柔扳倒,不能讓厲景川看穿白芙柔的真面目!</br> 也就不能將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顧曉柔揪出來,更不能讓云嶼和南潯回到她身邊……</br> 即使她以為自己和墨青澤已經抽絲剝繭地找到了蔣善融最怕的東西,現在看來,也都是徒勞。</br> 蔣善融和白芙柔,是一伙的。</br> 從一開始,這就是個死局。</br> 她破不了。</br> 看著黎月的瞳孔逐漸渙散,眼里的光芒逐漸暗淡,蔣善融得意地笑了起來,起身將文件夾收好。</br> “聽說榕城的精神病院戒備森嚴,里面的人是根本逃不出來的……”</br> “黎小姐,祝你好運。”</br> 言罷,蔣善融開門離開。</br> 黎月躺在床上,腦袋里轟轟隆隆地。</br> 隱隱約約地,她聽到蔣善融在外面用十分嚴肅的語氣和厲景川說起她的病癥有多么嚴重。</br>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一直都很正常,但是萬一發病了,別說是毆打自己的親生兒子了……”</br> “將孩子們從樓上扔下去,或者持刀傷人,都是有可能的。”</br> “厲先生您看,我這邊有很多這樣病癥的病人的例子……”</br> 后面蔣善融說了什么,黎月都沒聽清楚。</br> 她聽不見厲景川低沉的嘆息聲,聽不見白芙柔故作惋惜的感慨聲。</br> 她滿腦子,都是兩個字,絕望。</br> 曾經,顧曉柔被關進去過那個精神病院。</br> 程茹也被關過,唐杰也是。</br> 她曾好幾次去精神病院去探望別人。</br> 可沒想到這次,要進去的那個人是她。</br> 要把她送進去的那個人,是厲景川。</br> 心臟開始疼,密密麻麻地,一下一下地揪著她的血肉。</br>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里交談的聲音停下了。</br> 黎月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朝著臥室的方向走了過來。</br> 一步兩步,像是來自地獄的撒旦一樣,讓她心驚膽戰。</br> 最后,房門打開。</br> 站在門口的厲景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她,沉沉地嘆了口氣。</br> 他走過來,在她的床沿上坐下,目光擔憂又悲傷,甚至還帶著幾分的不舍:</br> “黎月。”</br> “我知道云嶼和南潯過世的消息,給你帶來的打擊很大,但我沒想到……”</br> 沒想到,云嶼和南潯的死,會給她帶來這么大的沖擊和刺激。</br> 她一直將悲傷隱藏地很好。</br> 如果不是這次云默在被抽血之后一時沖動地跑出來說出實情來……</br> 他可能要永遠被蒙在鼓里了吧?</br> 不過,現在這樣也還好。</br> 早點發現,總比等她帶著孩子們離開榕城之后發病要好。</br> 萬一她真的如蔣老先生給出的那些視頻里的人一樣,發起病來六親不認,肆意殺人……</br> 等她清醒之后,可能會更難受吧?</br> 男人的話,讓黎月抬起頭來。</br> 他還真是會找借口!</br> 說她因為云嶼和南潯過世精神失常!</br> 她抬起頭,發絲因為之前的掙扎變得凌亂不堪,她的雙手雙腳被綁著,又無法整理。</br> 遠遠地看上去,的確跟瘋子一模一樣。</br> 隔著頭發的縫隙,她冷冷地盯著他:</br> “如果我說,云嶼和南潯沒死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