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的話,讓黎月整個人怔住了。</br> 白芙柔出事了?</br> 她不是早上還十分囂張地給她打電話,催著她離開榕城嗎?</br> 女人擰眉:</br> “白芙柔她怎么了?”</br> 電話那頭的男人嘆息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的無奈:</br> “芙柔她剛剛和我鬧脾氣,自己開車沖出了果香莊園,然后……出了車禍。”</br> 黎月頓了頓,然后抿唇:</br> “那你現在應該好好陪著白小姐才對。”</br> “這種事情沒有必要告訴我,我既不能去幫你照顧她,又不能……”</br> “黎月。”</br> 電話那頭的男人深呼了一口氣,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br> “我已經讓白洛和阿左去接你和云默了。”</br> “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你帶著云默一起到醫院來吧。”</br> 厲景川的話,讓黎月更是有些莫名其妙。</br> 白芙柔出車禍了,住院了,為什么要告訴她,要讓她去醫院?</br> 讓她去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帶上云默?</br> 云默既不是醫生護士,又不是白芙柔的親人,讓他一個小孩子去做什么?</br> “我自己去吧,云默這幾年一直在醫院里,好不容易病好了,他不會愿意再回醫院的。”</br> 其實就算黎月自己,也是不愿意去的。</br> 白芙柔出了車禍住院,她不放鞭炮慶祝已經很收斂了,干嘛要去醫院看她,自討晦氣嗎?</br> 電話那頭的厲景川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冷漠地開了口:</br> “帶著云默過來吧。”</br> “為什么?”</br> “芙柔傷得很重,出了很多的血……”</br> 男人的聲音低沉地沒有什么感情:</br> “云默的血型還有血液基因,和芙柔是一樣的。”</br> 黎月這才終于明白了。</br> 她捏著手機,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br> 原來……</br> 厲景川之所以一直讓她帶著云默去醫院,是因為,他要讓云默給白芙柔輸血!?</br> 云默是個才六歲的孩子!</br> 而且,他因為血液病,一個月前才剛剛完成骨髓移植的手術!</br> 雖然手術很成功,移植的骨髓也開始在云默的身體里面造血,但是,他才健康一個月,是絕對不應該給人輸血的!</br> “黎月。”</br> 聽著電話這邊黎月的沉默,厲景川沉沉地舒了口氣,“我也不是沒做其他的努力,我和醫院的人都在調集其他地方的血庫。”</br> “但是云默……必須來給芙柔解燃眉之急。”</br> 黎月聽著厲景川低沉又絕情的聲音,感覺自己像是忽然被人用錘子在后腦勺狠狠地砸了一下一般。</br> 昏沉,茫然,疼痛,無奈。</br> 昨晚因為厲景川幫助自己,想和自己好好道別而積攢起來的好感,瞬間消耗殆盡。</br> 他對她一時間短暫的好,有什么用?</br> 等他的白小姐出了事情,他最先想到她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她的兒子可以給白芙柔輸血!</br> 黎月深呼了一口氣,緊緊地捏著手機,出口的每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br> “厲景川,你怎么確定,云默的血和白芙柔的就一定是合適的?”</br> 她怎么從來都不知道,白芙柔和云默居然是一個血型的?</br> 厲景川沉默了一瞬,笑了,“我剛剛從醫院的血庫回來,在血庫的資料里面調查出來的。”</br> “黎月,芙柔這邊的情況很嚴重,你快點帶云默過來吧。”</br> “就當做是感謝我前幾天幫你維護住了你的名譽,你也應該讓云默過來幫幫芙柔吧?”</br> 黎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厲景川說……</br> 就當做是感謝他前幾天幫助她,要讓她帶著她剛剛大病痊愈的兒子,去給白芙柔輸血!</br> 一個人怎么能這么卑鄙?</br> 怎么能這么不在乎自己親生兒子的死活!?</br> 她咬住唇,“如果我不帶云默去呢?”</br> “那我就讓白洛帶人,將云默綁過來。”</br>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冰冷地不像話:</br> “你也不希望你的兒子被粗暴對待吧?”</br> “快點帶云默過來,用不了多少血的,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么危害。”</br> 說完,男人便直接掛斷了電話。</br> 黎月捏著手機,聽著電話里面嘟嘟嘟的忙音,牙齒在一起咬得咯咯作響!</br> 虧她還覺得厲景川這個人還是有點良知的……</br> 是她的錯。</br> 她太容易被那個男人洗腦了。</br> 事實上,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br> 在不傷及他和白芙柔的利益的時候,他會幫助她,會送她回家,會裝成好好地和她道別的模樣。m.</br> 可一旦觸碰到他的利益,還有他心愛的白芙柔,他整個人就立刻換了一副面孔!</br> 她早該看清楚,他就是個虛偽至極的人!</br> “怎么了?”</br> 見黎月將電話放下,一旁的墨青澤連忙湊過來,低聲問道。</br> 黎月瞇了瞇眸,“厲景川說,白芙柔出了車禍。”</br> “要我帶著云默去醫院給白芙柔獻血。”</br> 她眼里迸發出冷意來:</br> “云默剛剛手術一個月的時間,身體里還移植著另一個人的造血干細胞呢。”</br> “現在讓云默去給白芙柔獻血,也不怕他的白小姐不適應!”</br> 墨青澤抿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但排異這個……</br> 還真的不會。</br> 八成厲景川是因為云默身體里的骨髓是白芙柔的,才敢第一時間讓云默去獻血吧?</br> 但是榕城這么大,也不至于在血庫里找不到能給白芙柔用的血源吧?</br> 他到底在搞什么?</br> ……</br> 醫院。</br> 白芙柔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渾身是血,臉色慘白地比一旁的墻壁的顏色還要難看。</br> 見厲景川掛斷電話進門,她眼淚汪汪地看向他:</br> “景川,黎月答應了嗎?”</br> “云默愿意來給我輸血,讓我在臨死前好好地看看他嗎?”</br> 男人擰了擰眉,走過去握住白芙柔的手,“別一直死不死的。”</br> “醫生說了,你只是失血過多,沒什么大問題的。”</br> “血源已經從別的血庫調過來了,已經在路上了,別害怕。”</br> 白芙柔咬住唇,默默地搖了搖頭:</br> “可是景川,我真的覺得我快死了……”</br> “我這輩子做的最偉大的事情,就是將我的骨髓捐贈給了你的兒子……”</br> “如果我在臨死前見不到云默的話,我死都不會瞑目的……”</br> “景川,我只有這么一個要求,你不會不愿意答應我吧?”</br> 厲景川嘆了口氣,再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他馬上就來了。”</br> 就在男人開口,準備繼續安慰白芙柔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br> 是白洛打來的:</br> “黎月不愿意讓云默跟我們到醫院,還把我們轟出別墅了。”</br> “先生,怎么辦?”</br> 厲景川擰眉,剛想說什么,他面前病床上的白芙柔又淚如雨下:</br> “看來我臨死前真的見不到云默了……”</br> “我將我的骨髓捐出去了,在臨死前想看他一眼都看不到……”</br> “如果云默不來的話,我就今天直接死掉好了……反正我拼了命救下來的人,連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br> 厲景川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br> “那就把他們綁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