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的腳步停了下來。</br> 他冷冷地轉過頭來，看著身后的男人，沒說話。</br> “南潯大師，您可能弄錯了……”</br> 一旁的畫廊經理連忙湊到南潯身邊，“弄壞您的話的，是這位叫黎月的，不是厲太太。”</br> 南潯淡淡地笑了笑，轉頭溫柔地看了黎月一眼，“被人誣陷了怎么不說？”</br> “就因為他替你給了一千萬的賠償金？”</br> 黎月的臉色白了白。</br> 她抬起眸子看了南潯一眼，又轉頭看了厲景川一眼。</br> 男人的臉色陰冷地沒有一丁點的表情。</br> “也是因為，沒人會為我說話。”</br> 半晌，她抬起頭，盯著厲景川的臉，一字一頓，“沒有監控，唯一的人證選擇閉嘴，我說再多，也沒人相信。”</br> “怎么就沒人相信了？”</br> 南潯輕笑一聲，大步地走到黎月面前，清眸淡淡地看著厲景川，“厲先生，身為唯一的目擊證人，您難道不應該好好地說清楚，這幅畫到底是誰弄壞的嗎？”</br> “這幅畫我很重視，需要的可不僅僅是賠償。”</br> 厲景川摟住顧星晴的手微微緊了緊，“這些重要嗎？”</br> “當然重要。”</br> 南潯抬起頭，溫潤的目光帶著幾分倔強地盯著厲景川。</br> 兩個男人的目光互相對峙。</br> 整個監控室里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br> 良久，厲景川勾唇笑了，“其實……”</br> 他轉頭看了黎月一眼，“到底是誰弄壞了您的畫，我也沒看到。”</br> 畫廊經理頓了頓，“可是工作人員明明說……”</br> “沒人規定，我站在那個位置，看向那個方向，就一定要看到吧？”</br> 男人冷峻線條勾勒出來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冷意，“當時我就算盯著那個方向，我也是在發呆。”</br> 厲景川的話，讓眾人再次嘩然了起來。</br> 黎月站在原地，感覺到心臟在不停地下沉，下沉。</br> 她知道，厲景川肯定是看到了一切。</br> 如果他沒看到，他不會這么刻意地想要掩蓋。</br> 可是，他為了顧星晴，選擇了撒謊。</br> 閉上眼睛，她覺得自己心底對他僅剩的那一丁點的期待，全都消耗殆盡了。</br> “我愿意出錢賠付，是因為涉事雙方，一方是我太太，另一方是我厲氏集團旗下的員工。”</br> 厲景川冷聲地壓下房間內的議論聲。</br> “不管身為丈夫還是身為老板，我都有義務讓這場鬧劇結束。”</br> 他冷冷地看了南潯一眼，“我這樣的解釋，您滿意嗎？”</br> 南潯笑了，“當然接受了。”</br> “厲先生的為人，我清楚了。”</br> 說完，南潯轉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黎月，“聽說黎小姐也是我的畫迷，陪我一起去看看那幅畫？”</br> 黎月猛地抬起頭。</br> 對上的，是男人清澈溫潤的眸子。</br> 她怔了怔，點頭，“好！”</br> 南潯的年齡和厲景川差不多，是個年輕有為的畫家。</br> 他剛出名的時候，黎月就是他的畫迷。</br> 他也算是她曾經的偶像。</br> 現在偶像站在面前親自邀約，她怎么可能拒絕？</br> “走吧。”</br> 南潯輕笑一聲，伸出手握住了黎月的手。</br> 被陌生男人握住時候，黎月本能地想要掙扎。</br> 可一抬頭，她看到了顧星晴緊緊地挽著厲景川胳膊的手。</br> 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她不但沒有掙扎，反而握緊了南潯。</br> 似乎沒料到她會反握，南潯頓了頓，然后輕笑一聲，“走吧。”</br> 兩人走后，整個監控室內陷入了沉寂。</br> 最后，畫廊經理開始維護秩序，“各位，事情解決了，就該做什么做什么吧。”</br> “景川，我們走吧。”</br> 顧星晴挽住厲景川的手臂，聲音軟糯。</br> 厲景川抬眸，看了一眼黎月和南潯離開的方向。</br> 兩個人的手依然交握著。</br> 明明是剛剛認識的，卻親密地像情侶一樣手牽手！</br> 男人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br> “景川，剛剛……你真的沒看見嗎？”</br> 走在樓梯上，顧星晴挽著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問道。</br> 男人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你覺得呢？”</br> 顧星晴咬唇，沉默了片刻。</br> “我其實還是……”</br> “我知道。”</br> 厲景川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黎月拐走孩子的事情，你多少還是有怨氣的。”</br> “但是星晴，僅此一次了。”</br> 男人沉沉地嘆了口氣，“如果你還怪罪她，就不應該求我把她放出來。”</br> “既然把她放出來了，就不該再因為過去的事情而遷怒于她。”</br> 他低沉的聲音少見地嚴肅冷漠。</br> 顧星晴默默地咬住了唇，“我知道了，不會有下次了。”</br> 下次，她要更謹慎一點。</br> 見她情緒低落，男人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骨子里還是原來那個善良溫柔的你。”</br> “以后不要再這樣了。”</br> 說著，兩人已經從畫廊里出來了。</br> 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厲景川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霓虹燈，“讓白洛送你回去吧。”</br> 顧星晴頓了頓，有些不滿，“你今晚還要加班？”</br> “嗯。”</br> 男人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國外的公司還需要連夜開會。”</br> “可是你都連著加班兩個晚上了。”</br> 顧星晴咬住下唇，拉著他的手臂撒嬌，“自從我回來，咱們就都沒有一起好好地……”</br> “以后又不會分開了，你怕什么？”</br> 厲景川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朝著遠處招了招手。</br> 白洛將車子開了過來，“太太，我們走吧。”</br> 顧星晴咬唇，雖然百般不甘心，但到底還是上了車。</br> “老公，忙完工作，你要早點回來啊。”</br> 男人溫柔地點了點頭，朝著她揮了揮手，“早點睡。”</br> 車子啟動了。</br> 厲景川站在畫廊門口，看著那輛飛馳而去的車子，心里莫名地有些空。</br> 當初的顧黎月，就算對一個人再討厭，再不喜歡，也不會因為討厭一個人，而去毀壞另一個人的東西。</br> 更何況，南潯是她最喜歡的畫師，《風箏和女孩》是南潯的代表作。</br> 難道，六年的時間，真的可以讓一個原本熱愛藝術，善良天真的女人，變成這樣嗎……</br> “從您剛成名開始，我就喜歡您的畫了，我是您忠實的粉絲。”</br> 猛地，一道輕盈的女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br> 他偏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走在南潯身邊的女人。</br> 路燈昏暗，她的長發被夜風吹起，飄逸又遙遠。</br> 她看著南潯，眼睛里帶著崇拜的光，“我曾經也想成為和您一樣優秀的畫家。”</br> 南潯被她真誠的樣子逗笑，“能有你這么優秀的粉絲，我很開心。”</br> 言罷，他看了一眼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br> 黎月想拒絕的。</br> 可一轉頭，她看到了那抹佇立在燈光下的影子。</br> 是厲景川。</br> 他安靜地站在那里，高大，挺拔，陰郁。</br> 即使看不清他的臉，黎月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盯著她的。</br> 她有些不舒服地別過臉，朝著南潯笑了笑，“那就麻煩您了。”</br> 言罷，南潯帶著她上了他的車，兩人乘車揚長而去。</br> 車子行駛的方向，是左安安家。</br> 厲景川煩躁地摸出一根香煙吸了起來。</br> 一根吸完，他將煙屁股按進垃圾桶里，轉身回到車里，朝著南潯車子的方向，追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