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氣氛有些壓抑。</br> 林嬈擰眉,轉頭看著凌果,眼里帶著幾分的詫異。</br> 林嬈是個醫生,還是個專門研究植物人病癥的醫生,所以她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也對任何人都能持一個冷靜客觀的態度。</br> 凌果,這位黎月的好友,林嬈對她的評價,其實并不高。</br> 之前在營城的時候,凌果幾次從江冷身邊想要逃走的事情,林嬈都很清楚。</br> 凌果曾經想讓米柯代替她好好照顧江冷的事情,林嬈也是親眼目睹了。</br> 在她的印象中,凌果就是個十分情緒化,喜歡感情用事的女人。</br> 但現在,這個她印象中十分情緒化的女人,居然能夠這么冷靜自持地,在他面前說起來關于江冷的事情,這多少讓林嬈有些意外。</br> 她擰眉看了一眼凌果:“我以為,你見到韓敘之后,會滿腦子都是江冷,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lt;/br> 凌果頓了頓,然后自嘲地笑了起來:“實不相瞞,在見到韓敘的第一眼的時候,我的確是完全失去了理智?!?lt;/br> “但是我對江冷太熟悉了,江冷的一言一行,身上的小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lt;/br> “所以,在看到韓敘下意識地做出的舉動,聽到他說出的話之后,我就冷靜了下來?!?lt;/br> 說完,凌果深呼了一口氣,抬頭定定地看著林嬈:“所以,韓敘他……是江冷嗎?”</br> 林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看著窗外面的皚皚白雪:“現在dna的檢測結果還沒有出來,所以我也不敢下斷言?!?lt;/br> “但是這個韓敘,90%是江冷。”</br> “起碼……”</br> 女人頓了頓:“起碼這具身體是江冷的?!?lt;/br> 林嬈的話,讓凌果有那么一瞬間的怔忪。</br> 她咬住唇:“什么意思……”</br> “你有沒有想過?!?lt;/br> 林嬈轉過頭看著凌果:“其實電影電視劇里面出現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在現實。”</br> “例如,有些給人更換大腦的手術,從來都被人當成是科幻,但現實,其實可以做到。”</br> 女人的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寂靜無聲。</br> 黎月呆滯地看著林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怎么可能……</br> 凌果也是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br> 許久,她才咬住唇,聲音微微地有些哽咽:“所以,林醫生您的意思是……”</br> “現在的韓敘,很有可能,是江冷的身體,韓敘的大腦?”</br> “嗯。”</br> 林嬈閉上眼睛:“雖然這種手術理論上可行,但是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br> “因為人和人之間的排異反應,是時常發生的,多少器官移植的人最后都會因為排異反應而死?!?lt;/br> “而大腦這種重要器官,更容易產生排異反應……”</br> “如果韓敘和江冷真的是做這種手術移植成功的,那只能說明……”</br> 林嬈抬起頭:“韓敘和江冷,很有可能是雙胞胎的兄弟,才會這么成功?!?lt;/br> 女人的話,讓凌果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br> 怎么會……</br> 怎么會!</br> 所以說,她現在身體里的,是真正的韓敘的心臟?</br> 韓敘的心臟給了她,韓敘死了。</br> 而江冷,變成了韓敘。</br> 可江冷提供的,只是一具軀殼,大腦還是韓敘的。</br> 如果這么說的話……</br> 那為什么韓敘會給她那樣的感覺,也就說得通了。</br> 凌果咬住唇,感覺大腦一陣陣地眩暈,心臟一陣陣地發痛。</br> 她整個人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br> 黎月連忙沖過去抱住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br> 抱著凌果,將她安置在了沙發上之后,黎月抬起頭來看向林嬈:“所以說,韓敘的大腦還是韓敘的,只是韓敘借用了江冷的身體……”</br> “那江冷呢?”</br> 她咬住唇,小心翼翼,帶著探尋地看向黎月:“那江冷的大腦呢?”</br> “江冷的思想,他的過去,他這個人呢?”</br> 黎月這個問題,也是凌果最想知道的。</br> 她咬住唇,小心翼翼地看著林嬈,期待著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br> 但……</br> 林嬈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大約是扔掉了,和韓敘的身體一起下葬了吧?!?lt;/br> 說完,她沉默了許久,最后抬起頭來看向凌果:“我知道這個結果很難接受,但這應該就是事實?!?lt;/br> “即使韓敘的身體是江冷的,但是你的江冷,他回不來了?!?lt;/br> “大腦離開了身體就會死亡,所以你的江冷其實也是死亡了。”</br> 凌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br> 她咬住唇,手指緊緊地抓著黎月的手臂,骨節泛白。</br> 眼淚無聲地滑落,凌果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br> 看著她這幅悲傷到了極致的模樣,林嬈嘆了口氣:“凌果,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但這個就是事實?!?lt;/br> “就算你再想念江冷,再舍不得江冷,他都回不來了?!?lt;/br> “江冷現在是韓敘,是一個和你完全沒有關系的人?!?lt;/br> “我希望你能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沉浸在過去的悲痛之中,你應該有新的生活?!?lt;/br> “同時,你也不應該去打擾韓敘,因為他根本不是江冷?!?lt;/br> “就像是……”</br> 女人的目光停留在凌果胸口的位置:“就像是,你的心臟是韓敘的,但是韓家人,沒有一個人過來找你一樣。”</br> “器官移植過去了,就是另一個人的了,不能打擾對方的生活?!?lt;/br> 凌果閉上眼睛,眼淚嘩啦啦落下。</br> 從今天在機場看到韓敘開始,她就一直處在一種矛盾和狂喜之中。</br> 一方面,她希望韓敘是江冷。</br> 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訴她,不可能的。</br> 直到現在……</br> 林嬈給她蓋棺定論。</br> 她的心臟還是抑制不住地疼了起來。</br> 上天跟她開了個玩笑。</br> 明明她已經接受了江冷過世離開的消息了,可卻又在今天讓她見到了韓敘。</br> 見到了韓敘之后,又讓她的希望再次落空……</br> “可是,韓敘和江冷,明明韓敘才是那個移植了器官的人啊?!?lt;/br> 黎月擰起眉來,咬住唇反駁林嬈的話:“況且,就算是器官移植,也需要移植的人或者家屬的同意吧?”</br> “韓家人和米家人,得到了誰的同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