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厲景川是被懷里的念念弄醒的。</br> 小丫頭用手指輕輕地戳著他的臉,“爹地,為什么你這么帥啊。”</br> 男人被她這幼稚的模樣逗笑。</br> 睡眼惺忪中,他抬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有個帥氣爹地不好嗎?”</br> “好呀。”</br> 念念笑瞇瞇地捧著他的臉,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如果爹地能把黎月阿姨放出來,就更好了!”</br> 聽小丫頭提到黎月,厲景川的眸色幽深了起來。</br> 他看了念念一眼,“真的這么希望她出來?”</br> “嗯!”</br> 念念抱著他的手臂,“從念念懂事開始,就一直是她照顧我,如果她對我不好,我也不會完好無缺地在爹地面前,對不對?”</br> “她對我那么好,我不忍心看她吃苦。”</br> 男人皺了眉。</br> 黎月對念念有多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br> 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女人。</br> 只是,她當初為什么要做這種事……</br> 小丫頭一雙眼睛黑溜溜地盯著厲景川:“爹地,你可以不追究黎月阿姨的事情嗎?”</br> 嘆了口氣,他輕輕地撫著念念的腦袋,“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br> 他和顧星晴,是這件事的兩個受害者。</br> 光他一個人饒過黎月是沒用的,因為受傷更深的那個人,是顧星晴。</br> “那如果星晴阿姨她不計較了,爹地你可以不計較嗎?”</br> 念念眨巴著大眼睛問道。</br> 厲景川沉默了許久。</br> 半晌,他點頭,“如果她不計較,我就不計較。”</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哦!”</br> 說完這句話,念念從床上爬起來,飛快地鉆進洗手間洗漱去了。</br> 看著小丫頭的背影,厲景川搖了搖頭,也下了床去洗漱了。</br> 等他抱著念念下樓吃飯的時候,云嶼和顧星晴已經在餐桌上坐好了。</br> “早啊,厲先生。”</br> 坐在餐椅上,云嶼懶洋洋地伸手和他打招呼。</br> 厲景川將念念放到餐椅上,嚴肅地瞪了他一眼,“叫爹地。”</br> 小家伙翻了個白眼,“有念念叫你爹地,還不夠?”</br> 說完,他轉頭看了顧星晴一眼,“顧美女,你說是吧?”</br> 厲景川到顧星晴身邊,面色陰沉,“管親生父親叫厲先生,親生母親叫顧美女?”</br> 云嶼撇嘴,“小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br> “你!”</br> “景川。”</br> 顧星晴擰眉打斷他的話。</br> 她故作溫柔地看了云嶼一眼,“小孩子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咱們,這么叫也沒什么。”</br> 如果這兩個小東西同時管她叫媽,她才受不了呢。</br> 厲景川冷哼一聲,沒再說話。</br> 一家四口心懷鬼胎地開始吃飯。</br> 飯后,顧星晴將厲景川拉到沙發上,“我有話和你說。”</br> 聽她這么說,云嶼給念念使了個眼色。</br> 兩個小家伙便一左一右地湊了上去,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開始玩積木。</br> 顧星晴默默地翻了個白眼。</br> 小東西年紀不大,心思倒是不少。</br> 特地到這邊玩積木,不就是想偷聽?</br> “怎么了?”</br> 厲景川低沉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br> 女人輕咳了一聲,“我覺得,我們還是放過黎月吧。”</br> 厲景川擰眉,沒說話。</br> “我昨晚想了一夜,雖然黎月當年做錯了,但她對孩子們也是真的好。”</br> “起碼,我們的孩子現在這么懂事,都有她的功勞。”</br> “將功抵過,我不想追究了。”</br> 厲景川皺眉,“這是你真實的想法?”</br> “對。”</br> 顧星晴伸出手去,握住厲景川的手,“孩子們那么喜歡她,我也不想因為她,讓孩子們傷心。”</br> “更何況,她現在還是厲氏集團的設計總監,人才難得,你的公司也需要她。”</br> “所以我想,我們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好好改過自新。”</br> 她說得情真意切,讓在地上玩積木的云嶼和念念都不由地感慨。</br> 怪不得敢頂替別人的身份。</br> 這演技,的確厲害!</br> “月月,你能這么想,我很開心。”</br> 嘆了口氣,厲景川把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br> 在厲景川的記憶里,顧黎月就是這樣一個善良溫柔的女人。</br> 昨天,顧星晴掐著黎月脖子的樣子,還有她強行要他快點解決掉黎月的模樣,都讓他詫異。</br> 他以為,她變了。</br> 現在,聽到她這么說,他終于釋然。</br> 他的顧黎月,一點都沒變。</br> “叫我星晴。”</br> 女人趴在厲景川的懷里,低聲提醒,“我不想用那個名字了。”</br> 厲景川點頭,溫柔地撫著她的發絲,“星晴。”</br> 男人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br> 許久,他嘆了口氣,“還有一件事。”</br> 他垂眸,輕撫著她的眉眼,“曉柔的事情……怎么處理?”</br> 之前他一直沒有對顧曉柔出手,只是將她關起來,就是為了等顧黎月回來。</br> 他想聽她的意見,等她親口說出她的決定。</br> 現在她終于回來了。</br> 這件事也應該由她來決定。</br> 顧星晴的身子微微地頓了頓。</br> “那個女人好多次差點害死念念,也差點害死我。”</br> 云嶼在一旁一邊玩積木一邊翻了個白眼,“難道還要放過她?”</br> “當然不能放過她。”</br> 顧星晴瞇眸,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可是景川,她到底是我最親的妹妹啊……”</br> 云嶼和念念猛地對視了一眼。</br> 這女人!</br> 居然想放過顧曉柔!?</br> 他們努力了這么久,終于讓顧曉柔進去了,這女人居然想把她放出來!?</br> 厲景川皺眉看她,“你想怎么辦?”</br> “她想陷害我的兩個孩子,是她的不對。”</br> “但她是我妹妹,是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女兒,如果我們真的把她怎么樣了,我怕二老受不了。”</br> “不如……”</br> 顧星晴淡笑一聲,“給她買張去國外的機票,讓她去國外,這輩子都不要回來就好了。”</br> 說完,她溫柔地靠在他懷里,“這樣一來,她既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云嶼和念念,父母也不會再為難我們,皆大歡喜。”</br> “不行!”</br> 念念瞬間紅了眼眶,她直接將手里的積木扔掉,“我要讓她被法律懲罰!”</br> “我不要放過她!”</br> 那個女人那么壞,為什么要放過她!</br> 說完,她激動地指著顧星晴,“你干嘛要替她說話!”</br> “你就不怕我告訴爹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