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握著筷子的手微微地一頓。</br> 他抬起頭來,那雙黑眸冷漠地看著黎月的臉,“我讓她搬過來住,那些想跟我扯上關系的女人,豈不是沒了機會?”</br> 男人的話,讓黎月微微地瞇了瞇眸。</br> 半晌,她笑了,“我一直以為厲先生和顧小姐之間的感情足夠牢靠,看來,是我想多了。”</br> 厲景川淡淡地勾了勾唇,“不過即使是這樣。”</br> “某些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我的人,也沒有機會。”</br> 黎月反唇相譏,“那厲先生還真是個專一深情的男人呢,看來我之前對厲先生有誤解。”</br> 眼看著餐桌上的氛圍越來越劍拔弩張,念念連忙伸出小手在兩人視線中間一攔,“你們別吵了!”</br> “沒吵。”</br> 女兒焦急的聲音,讓黎月回過神來。</br> 她迅速地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淡淡地笑著看了厲景川一眼,“厲先生,您也別誤會。”</br> “我只是覺得,藍灣別墅未來的女主人對我有敵意,我一直住在這里不太合適。”</br> 厲景川墨黑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這是我家,你要不要住在這里,我說了算。”</br> “還有,你只是一個傭人,主人的事情別過問太多,顧曉柔不是這房子的主人。”</br> 說著,他低下頭,溫柔地給念念夾了一根青菜,“這別墅一直有它的女主人。”</br> 黎月在心底冷笑了起來。</br> 厲景川口中的,這個別墅的女主人,不會是她吧?</br> 黎月覺得好笑。</br> 當年和厲景川在一起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給過她半分溫情,甚至最后為了顧曉柔置他于死地,現在卻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來。</br> 是在演給念念看吧?</br> 原來他也知道他當年做的那些事情見不得人么?</br> 想到這些,黎月淡淡地勾唇笑了,“可是,這宅子之前的女主人不是死了么?”</br> “她沒死!”</br> 厲景川皺眉,狠狠地將筷子拍到桌子上,“我妻子還好好地活著。”</br> 男人的目光兇狠銳利,“胡說八道當心你的命!”</br> 黎月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眸,“可是我之前看新聞,說你厲先生的前妻已經死了。”</br> “既然厲先生說她沒死的話,她現在人在哪呢?”</br> 男人瞪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底像是燃燒了一團怒火。</br> 兩個人對視著,餐桌上的氣氛越來越冷,越來越讓人喘不過氣來。</br> “好啦!”</br> 念念眼眶通紅地將碗筷放下,嬌嫩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哭腔,“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一定要吵架么?”</br> 說完,小丫頭轉身就向著樓上跑上去。m.</br> 厲景川皺眉,起身冷冷地看了黎月一眼,連忙抬腿追上去。</br> 黎月坐在椅子上,看著男人追著念念離開的背影,默默地閉上了眼睛。</br> 她不應該在念念面前和厲景川吵這些的。</br> 但是這六年來,她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太多太多了。</br> 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候,她都想直接飛回榕城找到厲景川,將他的心臟剖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黑的!</br> ……</br> “念念。”</br> 樓上,厲景川推開兒童房的門,小心翼翼地走到小丫頭身邊。</br> 她用被子蒙住自己,瘦弱的身子在床上趴著,小小的一團,惹人憐愛。</br> 男人輕輕地在她床邊坐下,抬手輕輕地撫著她抽泣著的脊背,“別哭了。”</br> 他不懂怎么哄這么小的女孩子,只能輕撫她,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的輕柔。</br> 過了許久,念念一抽一抽著的脊背終于停了。</br> 她從被子里鉆出來,一雙眼睛紅紅地看著他,“爹地,你別怪小阿姨。”</br> 厲景川微微一頓。</br> 他以為她不哭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撒嬌,找他訴苦。</br> 結果這小丫頭忍住眼淚的第一件事,是為黎月求情?</br> 男人的心臟瞬間軟得一塌糊涂。</br> 他將她抱起來,“你就這么喜歡她?”</br> “嗯。”</br> 念念抽了抽鼻子,小腦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我很喜歡她,爹地不要因為這件事怪她好不好?”</br> 厲景川抿唇,雖然有些不情愿,但寶貝女兒都這么說了,他總不能真的將黎月開除。</br> 男人嘆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br> 半晌,他抬手輕撫著她的脊背,“剛剛哭什么,想媽媽了?”</br> 念念抿唇,默默地點了點頭。</br> “那你知道你媽媽在哪么?”</br> 他壓低了聲音,循循善誘,“爹地帶你去找她?”</br> “不要。”</br> 念念把小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媽咪說,該和爹地你見面的時候自然會見面。”</br> “讓爹地你不要找她,好好對我就行了。”</br> 厲景川看著小家伙那張和顧黎月十分相似的臉,緊緊地抿住了薄唇。</br> “爹地。”</br> 念念趴在他懷里吸了吸鼻子,“我剛剛聽小阿姨說,你要和昨天那個壞女人結婚……”</br> 說完,她抬起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是真的么?”</br> 厲景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皺眉嗯了一聲,“這些是大人的事,和你沒關系。”</br> “怎么就沒關系了?”</br> 念念咬了咬唇,“爹地,你為什么要和別人結婚,你不喜歡媽咪了么?”</br> 他不喜歡顧黎月了么?</br> 這個問題,讓厲景川沉沉地嘆了口氣。</br> 如果他能不喜歡顧黎月的話,他早就不喜歡了。</br> 她走了六年了,這份感情已經刻進了他的骨頭里了。</br> 只可惜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他卻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br> 男人的沉默,讓念念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肯定不喜歡媽咪。”</br> 念念扁了扁唇,“家里都沒有你和媽咪的合影。”</br> 從念念有記憶開始,黎月已經是現在這張近乎完美的臉了。</br> 大哥二哥說媽咪的臉是人工的,她以前應該不長這樣。</br> 她其實很想知道媽咪以前的樣子。</br> 但是她在家里找了一大圈,一張女人的照片都沒有。</br> 男人嘆了口氣,認真承諾,“你乖乖睡覺。”</br> “明天早上你起床的時候,就能看到我和你媽咪的照片了。”</br> 念念點了點頭,“好。”</br> ……</br> 第二天一大早,顧曉柔闖過門口保安的阻攔,一進門,就看到了掛在客廳正中的婚紗照。</br> 照片上,顧黎月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海邊,厲景川拿著鮮花正向著她走去。</br> 盯著那張照片,顧曉柔胸中的怒火開始蹭蹭蹭地往上翻涌!</br> 她記得,當年顧黎月宣布死亡的時候,她以怕厲景川觸景傷情做借口,已經將顧黎月的照片全都燒掉了!</br> 為什么念念那個小孽種剛回來兩天,這照片又堂而皇之地掛在了藍灣別墅正中央!</br> 怒火中燒的顧曉柔憤怒地走過去,直接將照片摘下來,“砰”地一聲扔在地上。</br> 賤人!</br> 都是賤人!</br> 顧黎月是賤人,她的小孽種也是賤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