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瑾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湊到厲景川的身邊：</br> “你的意思是說……”</br> “那個人給秦牧然的那些讓程茹差點死掉的藥……秦牧然手里還有？”</br> “還被他藏起來了？”</br> 厲景川目視前方，淡淡地點了點頭。</br> 剛剛他一直對秦牧然威逼利誘，為的就是讓秦牧然交出來這一份他藏起來的毒藥。</br> 他說過了，他不需要秦牧然將那個指使他的人交代出來。</br> 因為不管是他還是凌御瑾，他們其實都有能力將那個人找出來。</br> 甚至，現在厲景川心里已經有了合理的懷疑對象了。</br> 但，單單是把這個人找出來，是不夠的。</br> 她和秦牧然之間的接觸，應該正如秦牧然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很少的。</br> 這樣一來，就算他們將這個人揪出來了，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和方法逃避罪責。</br> 也因此，厲景川需要找到更多的證據。</br> 證據要充足到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解釋，僅憑借著他們手里的證據，就能確定這個人和秦牧然之間的合作身份。</br> 這樣的證據，只有秦牧然手里有。</br> 厲景川斷定秦牧然這個人心思復雜，和對方合作的時候，不可能完全不留下把柄就為對方做事。</br> 所以，他判斷，秦牧然肯定是會給他自己留下后路的。</br> 而秦牧然的后路，必然是那份毒藥。</br> 他一定會想辦法跟對方多要一些毒藥，然后偷偷私藏。</br> 如果事成，他可以將這些藥用來毒害下一個他厭惡的人。</br> 如果事情不成，他也可以憑借著這份剩下來的毒藥，讓對方滿足他的要求，送他離開這座城市。</br> 可惜，秦牧然自以為算計地萬無一失，卻忘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br> 他的身后，還有厲景川這樣一個能將事情算計地更加縝密的人。</br> “厲害。”</br> 帶著秦牧然去拿那份毒藥的路上，凌御瑾聽完厲景川的分析，忍不住地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br> 怪不得厲景川能將生意做的這么大，也怪不得厲景川能用一年的時間，就將整個營城玩弄在他的股掌之中。</br> 這個男人的心思，已經縝密到讓人拍案叫絕的程度了。</br> 很快，車子到了秦家老宅后面的一塊空地上。</br> 秦牧然被白洛押著下了車。</br> “就……就在這棵樹下。”</br> 秦牧然指著空地邊緣的一棵大樹，硬著頭皮開口：</br> “能不能……”</br> “能不能把這個毒藥留給我一點點？”</br> “我還想……”</br> “你還想什么？”</br> 凌御瑾大步地走上前去，直接一腳踹過去，將秦牧然整個人直接踹得跪在了地上：</br> “你是還想用來害人，還是還想繼續用做把柄去威脅那個人？”</br> “做你的春秋大夢！”</br> “害人我是絕對不允許的，而繼續威脅那個人……”</br> “你知不知道，等我們拿到這個毒藥，將里面的成分分析了之后，就能確定陷害程茹的人，到底是什么來歷。”</br> “等我們確定了這個人的身份，這個人，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了。”</br> “她能保護得住你？”</br> 男人的話，讓秦牧然的臉上瞬間紅一陣白一陣。</br> 他低下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br> 是啊。</br> 那個女人，已經保護不住他了。</br> 那他現在還能尋求誰的保護？</br> 似乎……</br> 除了霍霆琛之外，就沒有第二個人了。</br> 就在秦牧然在苦思冥想地為自己找后路的時候，那邊白洛的人已經將埋藏在大樹下面的一個箱子挖了出來。</br> 凌御瑾第一時間沖上去將箱子打開。</br> 箱子里，的確是用塑料袋包裹得整整齊齊的一個白色的小盒子。</br> 盒子上面印了一個字母m。</br> 他擰眉將盒子打開，里面是錫箔紙包裝的一顆藥丸。</br> “這個藥，她原本就是給了我一顆的，是……是我借口說弄丟了，才讓她又給了我一份。”</br> 秦牧然小心翼翼地開口：</br> “原本，我是打算用這份藥保命的……”</br> 說著，他抬頭看向厲景川：</br> “厲先生，你說話算話吧？”</br> “你剛剛說過的，只要我將這份藥交出來……就可以放過我。”</br> “他說放過你了，我可沒說放過你。”</br> 將藥盒收起來，凌御瑾直接大步地走上來，抬起拳頭就朝著秦牧然的臉砸了過去——</br> “算了。”</br> 厲景川擰眉，抬手扣住凌御瑾的手，聲音淡淡：</br> “答應過的事情，還是要照做的。”</br> “否則的話……”</br> 他輕蔑地看了秦牧然一眼：</br> “否則，我們和這種人有什么區別？”</br> 見厲景川這么說，秦牧然連忙點頭如搗蒜：</br> “對啊對啊。”</br> “凌先生，你可要冷靜冷靜再冷靜……”</br> “你們要是說話不算話……那就跟我這種人沒區別了！”</br> 事到如今，秦牧然身上已經早就沒有了當初秦家大少爺的驕傲和優越感了。</br> 他滿腦子都是怎么樣能夠少挨點打，減少在厲景川和凌御瑾面前的存在感。</br> 不是他慫，而是他真的被凌御瑾打怕了。</br> 在以前秦牧然的記憶中，凌御瑾其實是個很溫柔很淡漠，很謙謙君子的人。</br> 他沒想到……</br> 在面對程茹差點死掉的這件事情上，凌御瑾會變成這樣！</br> 早知道凌御瑾會因為程茹的事情變得這么兇這么暴力，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跟那個女人合作！</br> 凌御瑾擰眉，狐疑地看了厲景川一眼：</br> “你還打算就這么放過他？”</br> 一次兩次。</br> 秦牧然這幾年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足以讓厲景川和他將他打死一遍了。</br> 可是厲景川卻一次次地選擇放過他。</br> 以前是為了秦再醒的面子，凌御瑾也理解。</br> 畢竟秦再醒這個人救了他的親生母親，讓黃子茹能夠在當初的事情之后，在這個世上多活了那么多年。</br> 她的善終，和秦再醒脫不了關系。</br> 但是，他們對秦再醒的回報，已經足夠了吧？</br> 為什么這次還是要放過秦牧然？</br> 厲景川他是還被秦牧然算計地不夠，是嗎？</br> 秦牧然這種人，是不會學好的。</br> 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在營城，他就一定會想辦法惡心他們！</br> “你覺得呢？”</br> 厲景川淡淡地掃了一眼滿眼憤怒的凌御瑾：</br> “我們現在就算是把他殺了，也改變不了過去的事情。”</br> “但……”</br> 男人瞇了瞇眸，“只要他還活著，好好地在營城生活……”</br> “就會有人坐不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