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話,讓黎月的心臟狠狠地一顫。</br> 她抿唇,緊緊地抱住云嶼的小身子,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br> “不過媽咪……”</br>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有些虛弱地貼近黎月的耳邊,“我有點累了……”</br> “先睡了。”</br> 話音落下,云嶼的身子沒預兆地向地上倒了下去!</br> 等黎月反應過來想抓住他的時候,小家伙的身子已經(jīng)快要摔在地上了。</br> 一雙男人的大手穩(wěn)穩(wěn)地在地上托住了他。</br> 厲景川直接將暈倒了的小家伙抱在了懷里。</br> 黎月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謝謝。”</br> 她伸出手,想把云嶼抱回自己懷里。</br> 厲景川微微地擰了眉,垂眸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頭大步地向外走去,“跟上。”</br> 黎月頓了頓,只能默默地抬腿跟上去。</br> “曉柔!曉柔——!”</br> 出門的那一瞬,剛好撞見楊蕓瘋了一樣地往屋子里面沖。</br>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楊蕓的肩膀狠狠地撞上黎月的。</br> 可楊蕓的眼里卻看不見任何人了。</br> 她連看都沒看黎月一眼,就瘋了一樣地沖到了房間里。</br> “曉柔!你怎么樣!”</br> “醫(yī)生,快找醫(yī)生來!救救我女兒!”</br> 聽著身后楊蕓撕心裂肺的聲音,黎月輕輕地合了合眼睛。</br> 她想起,之前在樓上的時候,她問楊蕓:“知道顧黎月去世的消息時,你哭過嗎?”</br>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br> 她出事的時候,楊蕓一滴眼淚都沒掉。</br> 楊蕓給她自己的解釋是,那個時候的她,以為顧黎月真的不是個好孩子,所以對她的過世,傷心不起來。</br> 可是,今天顧曉柔出事的前面一個小時,她是親眼地看著楊蕓傷心難過地指責顧曉柔,說自己看清楚了顧曉柔的真面目呢。</br> 但是結果呢?</br> 即使知道顧曉柔做了那么多不該做的事情,即使知道顧曉柔三番五次想要殺人,害人。</br> 可是當顧曉柔受傷了,楊蕓還是會撕心裂肺地哭喊。</br>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都比不上顧曉柔的吧?</br> 她跟著厲景川上了車。</br> 車子呼嘯著朝著醫(yī)院駛?cè)ァ?lt;/br> 黎月握住厲景川懷里抱著的小家伙的手,轉(zhuǎn)頭看向車窗外。</br> 她閉上眼睛。</br> 眼前浮現(xiàn)出今天下午,顧曉柔在精神病院里面歇斯底里的模樣。</br> “我嫉妒顧黎月!我從小就是活在顧黎月的陰影下的!”</br> “她太優(yōu)秀,所有人都拿我和她比!”</br> “我就是要奪走她的一切,讓她比不上我!”</br> 女人的唇邊泛過一絲的苦笑。</br> 在顧曉柔的眼里,她的光芒蓋過了顧曉柔所有的優(yōu)點。</br> 可是,從小到大,父母都偏愛顧曉柔這一點,卻從來都沒有人提起過。</br> “月月,你在家好好學習,我們帶妹妹出去玩。”</br> “月月,你真優(yōu)秀!爸媽真為你驕傲!哎,曉柔,哭什么啊,爸爸媽媽沒說不喜歡你啊……”</br> 黎月嘆了口氣。</br> 她一直以為,只要她變得更優(yōu)秀,成為爸爸媽媽的驕傲,他們就會像對待曉柔那樣對待她了。</br> 后來,她長大了,她明白父母的偏愛是奪不走的。</br> 所以她就學著和爸爸媽媽一樣,寵著顧曉柔,愛著顧曉柔,和他們拉近距離。</br> 她和顧曉柔感情融洽的那幾年,也是她和父母關系最好的時候。</br> 那個時候的她,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又得到了父母的關懷。</br> 她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br> 到最后,她才知道,所謂的幸福,全都是泡影。</br> 一切都是顧曉柔的。</br> 包括她身邊的這個男人。</br> 如果他沒有對顧曉柔厭倦的話,現(xiàn)在的顧曉柔,還依然是萬千寵愛的那一個。</br> 很快,車子到了醫(yī)院。</br> 車子剛一停下,厲景川就直接打開車門,抱著云嶼下了車。</br> 男人邁著長腿直接沖進醫(yī)院里,“醫(yī)生!”</br> 這個時間,華燈初上,醫(yī)院大廳里燈光昏暗。</br> 值班醫(yī)生沖出來,在前面帶路。</br> 厲景川抱著云嶼行走在昏暗的走廊里的樣子,像是一座可以遮風避雨的大樹。</br> 黎月跟在他身后,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看著他因為抱著云嶼而肌肉緊繃的手臂,看著他跑動時聳動的肩膀。</br> 那一刻,她心底五味陳雜。</br> 三個孩子曾經(jīng)無比期待和別的孩子一樣,有自己的父親。</br> 黎月也曾經(jīng)想過,要給他們找一個爸爸。</br> 她的第一選擇,就是那個把她從生死線拉回來,又精心照顧的秦牧然。</br> 可是,當她和三個孩子說,要讓秦牧然做他們爸爸的時候,他們卻又都拒絕了。</br> 云默說,他寧愿沒有爸爸,也不想要不是親生的。</br> 云嶼說,他無所謂有沒有爸爸,只要媽咪開心就好。</br> 念念說,她只想要親生的爸爸。</br> 那個時候,他們還小,都不知道厲景川的為人。</br> 后來,他們長大了,也知道了厲景川的故事。</br> 所以三個小家伙都開始撮合她和秦牧然。</br> 但是黎月一直都知道,那個口口聲聲無所謂有沒有爸爸的云嶼,其實最渴望父愛。</br> 即使他心里認定了厲景川是渣男,也想給他一次機會。</br>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把上次顧曉柔陷害念念的證據(jù)給他。</br> 可……</br> 這個男人,太讓人失望了。</br> “沒什么事,就是之前精神高度緊張,太累了。”</br> 厲景川將暈倒的云嶼放到床上后,醫(yī)生簡單地檢查了一番,“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br> “我去給他開個點滴,打完了就醒過來了。”</br> 醫(yī)生又看了一眼云嶼被打得紅腫的小臉,“再給他開點藥膏吧。”</br> 說完,他皺眉看了厲景川一眼,“孩子這么小,就算犯了錯,也不能把他打成這樣吧?”</br> “以后要是毀容了怎么辦?”</br> “做爸爸的能不能有點分寸,棍棒底下不能出孝子!”</br> 病房里面沉默了許久。</br> 半晌,厲景川才有些無奈地抬眸看了醫(yī)生一眼,“他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他父親。”</br> 他只有一個女兒。</br> 醫(yī)生挑眉,“怎么,打了孩子之后怕別人說你不對,現(xiàn)在連自己兒子都不敢認了?”</br> 說完,他指了指云嶼的臉,又指了指厲景川的臉,“長得這么像,你說他不是你兒子?誰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