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瑾握成拳頭的雙手默默地松開了。</br> 他抬起頭，目光里帶著幾分的無奈：</br> “程茹……”</br> “她可能對我很失望吧。”</br> 七年前程茹為他生過孩子，一年前又義無反顧地愛上他。</br> 甚至，在他失憶的時候，她都在認真地堅持著，堅持相信他對她的感情，相信他會想起來關于她的一切。</br> 但是結果……</br> 結果程茹這一生，到了最后，她都沒有等到他的道歉，更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出他喜歡她，他愛她之類的話……</br> 想必，程茹對他，是很失望很失望的吧？</br> 或許，她會傷心難過到，下輩子都不想遇見他……</br> 可他呢？</br> 在面對程茹的悲慘結果，卻總是去找別人的原因，從來都不反思自己。</br> 如果……如果不是他，她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br> 他有什么資格去埋怨父母，埋怨黎月和厲景川？</br> 想到這些，男人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br> “你們……”</br> “愿意為我照顧好若寒嗎？”</br> 說著，他睜開眼睛，目光定定地看著厲景川：</br> “你說的對?！?lt;/br> “其實程茹的悲劇，和爸爸媽媽，還有你和黎月的關系，都不是很大?！?lt;/br> 罪魁禍首其實是他。</br> “相信，你們應該會幫我照顧好若寒的，對不對？”</br> 男人唇角擠出一抹苦澀的笑意：</br> “既然程茹今天醒不過來?！?lt;/br> “那我就去陪著她好了。”</br> “我要在黃泉路上和她說清楚，告訴她，其實我早就知道錯了……”</br> “我不想讓她帶著對我的恨意走入輪回，我怕……”</br> 男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你，聲音里面帶著幾分的哽咽：</br> “我怕我下輩子，怎么都遇不見程茹了。”</br> “這樣的日子，我連想想，都覺得難過……”</br> 說完，他看了一眼遠處桌子上傭人們用來切水果的水果刀。</br> “程茹，我來了！”</br> 話音落下，男人直接一個箭步沖上去——</br> 說時遲那時快。</br> 在凌御瑾沖過去的那一瞬，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沖上去，一腳將凌御瑾踹開。</br> “砰——”</br> 一聲巨響，穿著白色鑲著金邊的西裝的凌御瑾直接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脊背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桌子。</br> 一身白衣的江冷淡漠地擋在了凌御瑾和放水果刀的桌子中間。</br> 男人那雙陰郁偏冷的眸子冷冷地俯視著面前狼狽摔在地上的男人，眼底帶著幾分的嘲諷：</br> “選擇死，是最懦弱的行為?！?lt;/br> “你只有活著，才是程茹希望看到的?！?lt;/br> “逃避責任，選擇死亡，是懦夫的行為，程茹就算想原諒你，看到你的行為，也會覺得心寒?！?lt;/br> 男人的話，冰冷地沒有一絲溫度，出口的每個字里面都帶著嘲諷。</br> 凌御瑾看著江冷的臉，整個人呆愣了幾秒。</br> 良久，他閉上眼睛苦笑一聲：</br> “對……”</br> “你說的對……”</br> “但是，我……”</br> 他苦澀地勾唇笑了起來：</br> “但是，我決定去死的心意已決?！?lt;/br> “就和你一樣?！?lt;/br> 他抬眼定定地看著江冷的臉：</br> “其實我還挺佩服你的。”</br> “一邊說選擇死，是懦弱的行為，一邊從容赴死?！?lt;/br>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剩下的日子……”</br>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旁就響起了一道女人震驚的聲音來：</br> “程茹是不是有呼吸了！？”</br> “是不是?。俊?lt;/br> 這聲音是一直在柳如煙身邊幫忙的米柯發出來的。</br> 女人的聲音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是狠狠地一頓。</br> 凌御瑾更是連滾帶爬地，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了過去：</br> “茹茹！”</br> “程茹！”</br> “你醒了嗎？”</br> “她醒了。”</br> 抱著程茹的柳如煙嘆了口氣，眼里激動地開始泛出淚花來：</br> “奇跡，真的是奇跡！”</br> 其實剛剛程茹的狀態，柳如煙知道，只要她將心肺復蘇停下來，程茹的生命就結束了。</br> 就算不結束，她一直給她做心肺復蘇，她也不是真正地活著。</br> 其實大局已定。</br> 但是，看著凌御瑾瘋狂的模樣，柳如煙也深刻地知道，自己就算是演戲，也必須要將這場戲演出來。</br> 起碼，在凌御瑾回復冷靜之前，她還是要將這場戲演下去的。</br> 為了程茹，已經瘋了一個容清，她不能讓凌御瑾重蹈容清的覆轍。</br> 可是，讓柳如煙自己都沒想到的是……</br> 當她在給程茹做心肺復蘇的途中，這個叫做米柯的小女孩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幫助著自己。</br>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米柯偷偷地塞了一顆藥丸在程茹的嘴里，程茹居然就有了反應。</br> 米柯給程茹塞藥丸的動作很快。</br> 在她叫喊著程茹有呼吸的時候，當所有人都因為她的話發怔的時候，她就將藥丸塞進去了。</br> 柳如煙看的清清楚楚。</br> 她深深地看了米柯一眼。</br> 米柯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地，和眾人一樣滿臉驚詫地看著程茹：</br> “太好了！太好了！”</br> “咳咳——！”</br> 柳如煙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叫做米柯的女孩子給程茹到底吃了什么，那邊的程茹已經在凌御瑾的懷里，默默地睜開了眼睛。</br> “別死……”</br> 程茹緩慢地睜開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聲音和她的身體一樣虛弱：</br> “凌御瑾……”</br> “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br> 這些天，他在自己耳邊說的每一個字，程茹都聽到了，都記得清清楚楚。</br> 他說，他后悔了，后悔了之前那么對她。</br> 他說，他其實早就喜歡上她了，是失憶后的凌御瑾，喜歡上她了。</br> 和之前的記憶無關。</br> 他只是不敢承認而已……</br> 那些話，每個字都讓程茹的心臟洶涌澎湃。</br> 她想醒過來，想要抱住他，告訴他，她都聽到了。</br>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無法睜開眼睛，都沒有辦法真正地回應他。</br> 直到——</br> 直到剛剛她忽然感覺心頭一暖，整個人直接蘇醒過來。</br> 她才能看到這個她思念了很久的男人。</br> “凌御瑾……”</br> 女人伸出無力的雙手，輕輕地抱住凌御瑾的脖頸：</br> “我不死……”</br> “你也不死好不好？”</br> “我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若寒?！?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