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醫生的話,江冷淡淡地擰了眉,聲音冰冷:</br> “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給我打電話?”</br> 電話那頭醫生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然后立刻變得畢恭畢敬:</br> “我錯了,江先生?!?lt;/br> “我只是因為我們的方案出來了,有點興奮,著急想告訴您?!?lt;/br> “您不要生氣,我現在就……”</br> 說著,醫生便作勢要掛斷電話。</br> 江冷沉了沉眸:</br> “說吧,什么時候可以手術?”</br> 電話那頭的醫生沉默了片刻:</br> “手術的時間,我們最快可以給您定在半個月之后?!?lt;/br> 江冷瞇眸:</br> “那最慢呢?”</br> “最慢的話……也要一個月之內?!?lt;/br> 醫生嘆了口氣:</br> “您知道的,凌小姐的身體,不能等太久?!?lt;/br> “我知道了?!?lt;/br> 簡單地說完這四個字,江冷直接將電話掛斷了。</br> 溫宿南靠在沙發上,目光定定地看著江冷,小心翼翼地開口:</br> “他說的凌小姐……是凌果小姐吧?”</br> “她怎么了?要移植什么?”</br> 江冷有些煩躁地抬起頭看了溫宿南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的話有些多。</br> 溫宿南連忙低下頭,聲音悶悶地:</br> “我說錯話了。”</br> 他說這話的語調和習慣,和剛剛電話里面的醫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br> 江冷看著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忍不住地勾唇:</br> “我有這么可怕?”</br> 他只是擔心醫生隨便打電話過來的話,萬一凌果在他身邊,就糟了。</br>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嚇唬醫生或者威脅醫生。</br> 對溫宿南,就更加不是了。</br> 但這年輕人的反應,讓他莫名地覺得有趣。</br> 男人轉身坐到沙發對面,雙腿優雅地交疊起來,眸光淡淡地看向溫宿南:</br> “你很怕我?”</br> 大概是沒想到江冷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溫宿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連忙搖了搖頭:</br> “不,不是怕你,是覺得……”</br> 他默默地看了江冷一眼。</br> 面前這個男人,長著一張溫潤如玉的臉。</br> 如果單看這張臉的話,是很難將他這個人和叱咤海城和營城兩個城市的幫派老大聯系到一起的。</br> 但,他雖然長得溫良,可身上透出來的那種極具壓迫感的氣場,卻讓人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br> 江冷就是這樣一個相貌溫柔儒雅,氣質狠辣霸道的矛盾體。</br> 甚至有的時候,溫宿南都覺得,江冷這種相貌的人,做幫派老大,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br> 就這張臉,如果他收斂起身上所有的鋒芒的話,說是書香門第世家的大少爺,也不為過。</br> “覺得什么?”</br> 江冷勾唇淡笑:</br> “是覺得我這種身份的人都不好惹,所以天生對我恐懼,害怕我?”</br> 男人抬手,拿起溫宿南面前的蛋卷盒子里的蛋卷,難得心情不錯地拿起蛋卷,將包裝拆開,漫不經心地送到溫宿南的嘴邊:</br> “吃?!?lt;/br> 溫宿南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直接張開嘴巴將蛋卷吃了下去。</br> 這份蛋卷他吃得食不知味。</br> “吃了我給你拆包裝的食物,就要遵守我的規矩?!?lt;/br> 江冷淡漠地將包裝紙扔到垃圾桶里:</br> “剛剛的電話,你什么都沒聽到?!?lt;/br> “不知道凌果生病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要做移植手術。”</br> “否則的話?!?lt;/br> 男人眸光陡然一冷:</br> “你應該知道結果?!?lt;/br> “之前那個徐天成,就是個最基礎的例子?!?lt;/br> 溫宿南只覺得虎軀一震。</br> 徐天成的事情,他沒見到徐天成之前,只是覺得抱歉,愧疚。</br> 因為他太相信溫小檸了,所以傷害了徐天成,也讓修理鋪那邊的師父很難做人。</br> 但……</br> 在見到徐天成本人的模樣之后,他除了抱歉愧疚之外,還覺得害怕,恐懼。</br> 害怕和恐懼的是江冷這個人。</br> 他真的說到做到,雷厲風行。</br> 那天在醫院探望了他和程茹之后,江冷的人在十分鐘后就對徐天成動手了。</br> 可憐的徐天成什么都還不清楚,就丟失了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br> 這樣的速度和效率,讓溫宿南覺得害怕。</br> 如果自己哪一天也惹怒了江冷這樣的人,是不是真的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br> 他太弱了,太普通了,普通得和徐天成一樣,對一切算計和誤解都無法辯駁。</br> 想到這些,溫宿南就總是能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來。</br> 連帶著,他每次看到江冷,都會無意識地害怕。</br> 所以,面對江冷的威脅,溫宿南將腦袋點得像是搗蒜一樣:</br> “我我我,我知道?!?lt;/br> 江冷滿意地勾了勾唇,緩慢地站起身。</br> 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擰眉看了一眼身后沙發上的溫宿南:</br>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身份,是凌御瑾的親弟弟,厲景川的表弟?!?lt;/br> 說著,他上下地打量了一番溫宿南,唇邊勾起一抹的冷:</br> “但是你的膽量和氣度,一點都不像是他們的親人?!?lt;/br> 說完,他抬腿大步地離開。</br> 溫宿南靠在沙發上,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臉上像是被人甩了幾個巴掌一樣,火辣辣的。</br> 他咬住唇閉上眼睛。</br> 他真的很慫嗎?</br> 也不是。</br> 在面對發了瘋的容清的時候,他也是第一時間沖出去保護住了凌御瑾。</br> 可是,在面對江冷這樣身份的人的時候,他還是會本能地害怕。</br> 害怕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太普通,太渺小了。</br> 在面對極致的權和勢的時候,他的那一腔孤勇,根本什么都算不上。</br> 男人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出程茹的臉,還有早上黎月跟他說過的話。</br> 如果……</br> 如果他不能保護程茹,不能給程茹最好的,那就應該讓程茹跟讓她覺得更幸福的人在一起。</br> 或許,黎月是對的。</br> 這樣一個渺小普通的他,的確是配不上程茹,應該放棄的……</br> “喂,想什么呢?”</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溫宿南都快睡著了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道清澈的女聲來。</br> 米柯拎著大包小包給他買的東西,擰眉站在他面前看他:</br> “困了的話就回房間去睡。”</br> “別在沙發上睡,省得別人說我又沒好好照顧你?!?lt;/br> 溫宿南這才抬起頭,睜開眼睛看著她。</br> 半晌,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詢問:</br> “我是不是很普通?”</br> 米柯白了他一眼:</br> “是啊,很普通,和外面的門外大爺一樣普通,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