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瑾坐在原地，只是緊緊地抓住了程茹的手，一言不發。</br> 他越是這樣，柳如煙越是氣急。</br> 她咬住唇，憤怒地看著凌御瑾：</br> “御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讓你的心情壞到這個地步。”</br> “就算是程茹肚子里面沒有你的孩子，你自己飆車也就算了，程茹一個女孩子開著車子在后面追你，你都沒有點惻隱之心嗎？”</br> “你難道不會擔心她，怕她車技沒有你的好，會出事嗎？”</br> “今天還好，是程茹車里面的安全氣囊救了她，否則的話，她的命都沒了！”</br> 凌御低垂著眸子，緊緊地抓住程茹的手：</br> “我跟她說過，不要追我的。”</br> 從秦家老宅出來之后，程茹一直跟著他。</br> 不但跟著他的車，還一直用手機給他打電話。</br> 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想理會她。</br> 但是后來……</br> 他還是沒忍住地接了起來。</br> 電話一接起來，他就警告她停下來，不要繼續跟著他了。</br> 可是她說什么？</br> 她說她不會放棄的。</br> 她要讓他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他了，她也不會。</br> 如果是平日里，可能程茹這么說話，真的會讓他覺得感動。</br> 可是……</br> 當時的凌御瑾，滿腦子都是自己被拋棄放棄的事情。</br> 她的話，在他耳中，反倒是在提醒他，他被母親放棄的事情。</br> 所以凌御瑾就干脆直接掛斷了電話，開始繼續飆車，越飆越快。</br> 最后才發生這樣的事情……</br> “你說過就可以嗎？”</br> 柳如煙氣不打一處來：</br> “程茹她那么喜歡你，是不會輕易放下你的！”</br> “你倒好！”</br>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撫著起起伏伏的胸口：</br> “她喜歡你，不是你拿來虐待她的資本！”</br> “這些天我們不在營城，你失憶之后對她做了什么，明奇和管家都告訴我了！”</br> “御瑾，你真的太過分了。”</br> “就算你不記得程茹，就算你沒有和她相愛的回憶，但你以前，從來不是這么狠心的人。”</br> 凌御瑾繼續沉默著，沒說話。</br> 這時，凌修誠忍不住地開了口：</br> “但是，幾個小時前，若寒聯系到我，說御瑾已經答應了要想辦法和程茹結婚的。”</br> “我想……御瑾其實也沒那么絕情。”</br> 見凌修誠為凌御瑾說話，柳如煙更是白眼翻到天上：</br> “沒那么絕情會帶著程茹到大馬路上去飆車？”</br> “或許御瑾是有苦衷，是真的心情不好，才會去飆車，程茹不該跟著的……”</br> “那你說說，現在簡絮已經找到了抓到了，他的小九也在尋找中，凌氏集團也沒有繼續被厲景川的厲氏集團打壓……”</br> “還有什么能讓他心情不好到，不顧程茹的感受，到外環去飆車？”</br> 凌御瑾頓了頓，想說什么，卻在看到凌修誠和柳如煙的目光的時候，頓住了。</br> 或許，面前的這兩個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其實黃子茹在當年的事情之后，還活了那么多年。</br> 別人不清楚凌修誠和柳如煙之間的感情，凌御瑾不會不清楚。</br> 柳如煙為了凌修誠，為了凌家，無怨無悔地付出了這么多年，凌修誠卻一直對她不冷不熱。</br> 如果不是一年多以前，柳如煙因為被凌青荷傷害成了植物人，或許凌修誠到現在都不會知道柳如煙對他到底有多么重要。</br> 柳如煙一直都對他很好，甚至對他比對當時她心里的親生女兒凌青荷還要好。</br> 這些，凌御瑾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不會忘記的。</br> 可現在……</br> 柳如煙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付出，終于讓她得到了凌修誠的垂憐。</br> 他真的要在這種時候，將黃子茹還活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告訴他們嗎？</br> 凌修誠都已經快將他的親生母親黃子茹忘記了，現在他要是再次提起……</br> 這兩個人剛剛建立起來的夫妻感情，會不會直接破碎掉？</br> 凌御瑾看著他們，猶豫著說不出話來。</br> 門外，黎月遠遠地就已經聽到了三個人的對話，也看到了凌御瑾眼底的顧慮。</br> 她心下微微地有些暖。</br> 畢竟自從凌御瑾失憶以來，他做的事情，就沒有一件她喜歡的。</br> 如今看來……</br> 他還是以前那個在乎媽媽感受的凌御瑾沒錯。</br> 想到這些，黎月深呼了一口氣，直接抬腿進去：</br> “程茹怎么樣了？”</br> 黎月和厲景川的忽然出現，終于打破了病房里面沉悶地幾乎死寂的空氣。</br> 凌御瑾回過神來，沉沉地嘆了口氣：</br> “她的孩子……沒保住。”</br> 黎月擰眉，猶豫了一瞬，直接大步地走上去，抬起手臂，朝著凌御瑾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br> “啪——！”</br> 一聲巨響，直接響徹了整個病房。</br> 凌修誠和柳如煙瞬間怔住了。</br> 厲景川也有些意外。</br> 倒是凌御瑾這個挨打的，臉上沒有半分驚訝的神情。</br> 他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疼，只是淡淡地看著黎月：</br> “這一巴掌，是你自己打的，還是替程茹打的？”</br> “是替死去的孩子打的！”</br> 黎月瞇眸，出口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br> “從你失憶開始，你就想拿掉這個孩子，甚至還懷疑這個孩子是她和容清的！”</br> “她為了和你撇清關系，甚至都去醫院做了假的流產證明！”</br> “可結果呢？”</br> “你到底還是沒有讓她將這個孩子留住！”</br> “凌御瑾，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感覺好嗎？”</br> 男人瞇了瞇眸，沉默著沒說話。</br> 黎月擰眉，又是一個巴掌就要甩上去，卻被柳如煙拉住了。</br> “黎月。”</br> 她擰起眉來：</br> “你就算打死他，那個孩子也回不來了。”</br> “而且……”</br> 她嘆了口氣，“我剛剛已經罵過他了……”</br> 雖然柳如煙自己也很生氣，但是看到黎月這么打凌御瑾，心底多少還是不忍。</br> “岳父，岳母。”</br> 這時，厲景川開了口：</br> “岳母的身體不太好，就先回去吧。”</br> “這里有我在，黎月不會太欺負人的。”</br> 柳如煙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點了點頭：</br> “景川，拜托你了。”</br> 說完，夫妻兩個便攙扶著離開了。</br> 臨走的時候，柳如煙還不忘叮囑黎月：</br> “他怎么說也是你哥哥……”</br> 黎月扁了扁唇，不耐煩地開口：</br> “知道了。”</br> 等夫妻兩個的腳步聲徹底地在走廊里消失，凌御瑾才苦笑著勾了勾唇，朝著黎月道了聲謝謝：</br> “如果不是你們兩個出現，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br> “你要是不打我這一巴掌，母親或許到現在還沒消氣。”</br> 黎月看了他一眼：</br> “你以為我這一巴掌是在為你解圍？”</br> “我是真的想打你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