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茹的話,讓柳如煙和凌修誠兩個人同時一怔。</br> 夫妻兩個對視了一眼之后,便都皺著眉頭看向程茹。</br> 柳如煙嘆了口氣:</br> “茹茹,你也是從小沒有父母照顧的,你難道想讓你以后的孩子……”</br> “也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嗎?”</br> 女人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凌修誠也忍不住地開了口:</br> “程茹。”</br> “我知道你心里對御瑾有很多的不滿。”</br> “但是,這些都是他失憶之后做的事情。”</br> “你捫心自問,御瑾在失憶之前,對你做過什么不好的事情嗎?沒有。”</br> “起碼,在我的印象中,他對你這個女朋友,是百般維護的。”</br> “你不能保證御瑾他永遠都想不起來……”</br> “如果你就這么放棄他了,等以后他想起來了他和你的過去……你讓他怎么辦?”</br> 凌修誠的話,讓程茹默默地閉上了眼睛。</br> 其實這種類似的話,不光黎月以前跟她說過,她自己也想過。</br> 可是……</br> 程茹苦笑一聲:</br> “如果我為了一個他以后有可能會想起來的不確定性的事情,就強迫現在的我和凌御瑾彼此將就,那誰來幫我難過?”</br> “凌御瑾他一定會想起來嗎?”</br> “他想起來之后真的還會在乎我嗎?”</br> 她抬起頭來,認真地看向凌修誠:</br> “凌叔叔,您可以給我一個準確的時間來保證嗎?”</br> 女人的話,讓凌修誠整個人頓住了。</br> 他怔怔地看向程茹,大概是沒想到程茹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回答。</br> “你不能保證。”</br> 程茹微笑著搖了搖頭:</br> “所以,我和凌御瑾……還是算了吧。”</br> “畢竟……”</br> 她苦笑一聲:</br> “現在的凌御瑾已經完全記不住我了。”</br> “如果我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的話……”</br> “他不應該連家里的傭人都記得住,卻記不住我。”</br> “可能我在他心里,只是一個無聊的時候用來排遣寂寞的工具罷了,沒什么所謂的。”</br> 她越說越難過,眼淚差點就忍不住奪眶而出了。</br> 程茹強行地將自己的眼淚壓回去。</br> 說好了不再為凌御瑾掉眼淚,就一滴眼淚都不能掉!</br> 話說到這里,程茹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么好跟柳如煙和凌修誠繼續說的了。</br> 她勾了勾唇,認真地朝著夫妻兩個笑了笑:</br> “謝謝凌叔叔和柳阿姨的抬愛。”</br> “雖然我做不成二位的兒媳婦,但是我和黎月還一直都是好朋友的。”</br> “以后我也會經常到營城來探望你們。”</br> “而且……”</br> 她吸了吸鼻子:</br> “以后如果孩子生下來了,我也會經常帶著他們來看你們的。”</br> “畢竟,你們也都是他的親人。”</br> 說完,她強壓著心底的情緒,轉身離開。</br> 看著女人決絕地離開的背影,凌修誠閉上眼睛,剛想說什么,病床上的柳如煙卻皺起了眉頭:</br> “茹茹。”</br> “你相信阿姨的人品嗎?”</br> 程茹的腳步頓住了。</br> 她頭也沒回地笑了起來:</br> “當然相信了。”</br> 柳如煙的事跡,她已經聽黎月這個女兒,聽到了太多了。</br> 她怎么能不相信?</br> “如果你相信的話……”</br> 柳如煙長舒了一口氣:</br> “那阿姨想告訴你一個事實。”</br> 女人看著程茹的背影,一字一頓:</br> “簡絮給凌御瑾下的藥,是我研制的毒藥。”</br> “藥效如何,我最清楚。”</br> “當年,我為了讓修誠忘記黃子茹,讓他不那么痛苦,才研制的這個藥。”</br> “這種藥對腦部神經的作用就是……越重要,越深刻的東西,就越是會強制性地清除掉。”</br> 女人的話,讓程茹整個身子僵硬了起來。</br> 她怔怔地轉過身來,下意識地看向柳如煙,聲音微微發顫:</br> “柳阿姨,您……您說的,這是什么意思?”</br> “意思就是……”</br> 柳如煙嘆了口氣,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眼底都是懊悔:</br> “吃了這種藥失憶的人,對于不重要的東西,或許都會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對于那些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人和事,他們是記不起來的。”</br> 說完,女人認真地看向程茹:</br> “御瑾他記不住你,應該是因為……”</br> “在他心里,你是最重要的。”</br> 程茹難以置信地看著柳如煙,腦袋像是被人用重錘狠狠地砸過一樣,轟轟隆隆的。</br> 她難以消化柳如煙話里的意思。</br> 是說……</br> 凌御瑾忘記她,是因為,她對凌御瑾來說,最重要?</br> 這怎么可能?</br> “茹茹,我知道你可能有點難以接受。”</br> 柳如煙無奈地笑了笑:</br> “可是你好好想想。”</br> “我制毒,都是為了我的丈夫凌修誠。”</br> “困擾他最深的東西,就是他至今都忘不了他的初戀,他最愛的那個女人。”</br> “因為那個女人的死,他自責,悲傷,絕望,覺得自己不配活著。”</br> “每次他發病起來,都會像是一個瘋子一樣。”</br>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br> “我怎么可能研制一種,讓人忘記不重要的東西,記住重要東西的藥呢?”</br> 程茹頓住了。</br>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br> 柳如煙制毒,都是為了凌修誠。</br> 這一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br> 只是……</br> 她還難以接受這個轉折。</br> 凌御瑾不記得她了,居然是因為她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br> 太荒唐了!</br> “怪我。”</br> 看出了程茹的情緒,柳如煙自責地嘆了口氣:</br> “當年的研制出了這種毒藥之后,想給修誠用,到了關鍵時候,我又后悔了。”</br> “我不想讓他忘記過去的那個女人。”</br> “即使我不喜歡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我的情敵。”</br> “但是她畢竟給了修誠最幸福最好的回憶,是他青春的所有記憶。”</br> “如果他忘記她了,他的青春,就是一片空白。”</br> “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br> 說完,她嘆了口氣:</br> “但是我錯就錯在,沒有將這個藥給凌修誠用上,卻也沒舍得將這份毒藥銷毀掉,這才給了簡絮機會謀劃這些……”</br> 最后,女人抬起頭,認真地看向程茹:</br> “你能原諒柳阿姨嗎?”</br> “答應阿姨,嫁給御瑾,好嗎?”</br> “對他來說,你其實很重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