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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地掃過門前幾棵大樹，他身形忽然僵住了。
    這個標(biāo)記……
    月上枝頭，心兒站在水渠邊，入神地望著河水。
    他會不會來呢？見到那個標(biāo)記，他應(yīng)該能夠認(rèn)出來吧。雖然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是啊，轉(zhuǎn)眼間，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直到現(xiàn)在，回憶起第一次見他的場景，還清晰得宛如昨天。
    “快快快，再不去就沒有位子了。”記憶中霓君姐姐緊緊拉住她的手，飛奔在寬闊的街道上。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這個變戲法的真的有那么好嗎？”
    “當(dāng)然好啊，又英俊又瀟灑，還有本事，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心兒不屑一顧，“說得好像要嫁給他似的。”還要浪費(fèi)我跟著師父學(xué)武功的時間跑出來。
    “有何不可？實(shí)話跟你說了吧，我就準(zhǔn)備嫁給他了。”年輕的女孩子神采飛揚(yáng)，那時候的她們尚不懂得這句話的分量。
    兩個人擠進(jìn)了人群中，找到位子坐下來。
    雖說是并州近幾年來聲名鵲起的戲班子，但心兒向來不喜歡看戲，眼見帷幕遲遲沒有拉開，禁不住打了個呵欠，“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王霓君安撫道：“快了，快了，他向來就是這樣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絕不胡來。”
    “說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心兒納悶。
    “當(dāng)然了。”王霓君毫不猶豫地說道。
    心兒一愣，忽然想到：“這些日子你經(jīng)常跑出府去，我還以為你是去逛街了呢，難不成都是過來這邊看戲了？”
    王霓君羞澀地點(diǎn)點(diǎn)頭。
    望著周圍的人山人海，心兒搖搖頭，“難為你每次都能擠進(jìn)來，這么多人。”
    又等了片刻，她耐心耗盡，腦筋一轉(zhuǎn)，轉(zhuǎn)頭笑道：“好渴啊，霓君姐姐，我先去買些水果。”
    王霓君點(diǎn)點(diǎn)頭。
    心兒飛快地站起來，在人群中如同一只靈活的小魚兒鉆來鉆去，不多時，竟然被她鉆到了帷幕后方。
    “哼，敢讓本姑娘等這么久，我倒要看看這個人究竟有什么神奇的。”
    登臺在即，戲班人員正在四散忙碌著。趁著周圍沒人注意，心兒一彎腰掀簾子鉆了進(jìn)去。
    好多東西啊！帳內(nèi)擺滿了各色雜物，很多心兒聞所未聞，也不知是做什么用途。她隨手撿起一個花臉面具，往頭上戴了戴，竟然絲毫不妨礙視線。她好奇地拿下察看，才發(fā)現(xiàn)眼睛的部分是一層無色的玻璃。丟下面具，她又拿起一個撥浪鼓，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嗎？試著搖了搖，鼓面卻忽然炸開，變成了一束花。心兒頓時睜大了眼睛，一邊扒拉著那束花，究竟是什么機(jī)關(guān)？
    正興致勃勃地研究著，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心兒連忙躲進(jìn)了一道帷幕后面。
    是戲班人員進(jìn)來搬東西。外面響起如雷掌聲，表演開始了！
    縮在帷幕后面，心兒轉(zhuǎn)頭望去，身邊是一處滑梯，一個高挑的身影浮現(xiàn)在滑梯盡頭，若隱若現(xiàn)。
    這就是那個戲法師吧。心兒立刻想到，看背影還挺高大的，可從這個方向看不到正面呢。
    心兒往前湊，想要看清楚他的樣子，整個人幾乎貼在了滑梯上，忽然，一陣巨大的力道傳來，身體失控，整個人往前滑去。
    像一粒彈弓彈出的小石子，伴著一陣尖叫，她整個人飛了出去。
    正在空中手舞足蹈，無處著力的時候，一個身影飛上。她落進(jìn)了一個堅(jiān)實(shí)的懷抱里。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含笑的眼睛，仿佛溫暖的春水，明澈純凈。驚叫聲戛然而止，她整個人凝住了，仿佛全部靈魂都在一瞬間落進(jìn)了那雙溫潤的眼眸里。
    直到雙腳踏上地面，她都感覺腿腳發(fā)軟。抬眼望去，是霓君姐姐難以置信的眼神，臺下的她正毫無淑女風(fēng)范地張大了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她尷尬地站在臺上，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那人走到她身邊，他拉起她的手，“這位姑娘不是我變的，是上天送過來的。那么，就讓我跟她一起給大家表演一個戲法怎么樣？”
    臺下喧嘩起來，叫好聲響成一片。
    心兒感覺自己臉紅了，他的手很熱，她想要掙開，卻完全沒有了力氣。任憑他拉著自己飛身躍起，在空中旋轉(zhuǎn)，如同展翼的飛鳥。
    下方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飛翔在空中，那人淡青的衣袂被風(fēng)吹起，宛若流風(fēng)回雪。
    心兒覺得自己暈暈陶陶，幾乎要沉醉在這一片春風(fēng)之中了。直到明崇儼拉著她降落在地，霓君姐姐的面容近在咫尺，她才恍然驚醒。
    明崇儼手一揮，一道帳幔憑空降落，將他們?nèi)藞F(tuán)團(tuán)包圍。心兒詫異中，明崇儼手指一彈，一束鮮花出現(xiàn)在掌上。然后，他把那束鮮花遞給了面前的佳人，“本來想單獨(dú)為你獻(xiàn)藝的，可是忽然來了這個不速之客，你不介意吧？”
    霓君姐姐搖頭笑道：“她就是上次我向你提起過的妹妹，心兒。”
    明崇儼驚訝，看了心兒一眼，“這么巧？”
    王霓君笑道：“太頑皮了是吧？幸好剛才沒摔著，我看得嚇?biāo)懒恕！?br/>     “我沒事。”心兒揉著衣角，小聲道。
    明崇儼眨了眨眼睛，“是有點(diǎn)太頑皮，不如不帶她玩了。”
    說罷手一揮，帳幔落地，兩人消失在當(dāng)場，只剩下心兒一個人呆立原地。
    精彩的戲法讓四周的觀眾們掌聲如潮。
    心兒卻覺一片茫然，她環(huán)顧四周，找不到人，飛快地往人群外擠去。
    遠(yuǎn)處，果然見到了兩人的身影，正慢慢消失在街道盡頭。
    一瞬間，仿佛距離她那么遙遠(yuǎn)，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
    望著眼前不斷流淌的河水，賀蘭心兒閉上了眼睛，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年的自己才只有十四歲，而霓君姐姐十六歲。正是天真懵懂，以為整個世界都是如此清澈單純的年齡。那時的她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xù)一輩子，會歡樂一輩子……
    “儼哥哥……”她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
    等她睜開眼睛，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面前。
    儼哥哥？
    她趕緊閉上眼睛搖搖頭再睜開，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儼哥哥，真的是你？”她怔怔地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細(xì)碎的月光如金屑般灑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給溫潤的五官染上淡淡的清輝。
    “聽到你的召喚，縱然隔著千山萬水，我也要立刻趕過來了。”明崇儼眸中帶著笑意，調(diào)侃道。久違的笑容宛如映在雪上的朝陽，清澈而溫暖。
    “你，又胡說八道。”心兒撇撇嘴，低下頭去。
    “好了，不說廢話了，是今天我看到了你的標(biāo)記，所以趕過來了。”明崇儼正色道。當(dāng)年明崇儼與王霓君的約會，賀蘭心兒就是其中小小的紅娘和跑腿，為兩人傳遞消息，居中牽線，對兩人約定的秘密印記，自然再清楚不過。
    “看到標(biāo)記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只是意外巧合呢，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兒？不要告訴我你是被選進(jìn)宮的？”
    心兒猶豫，“我……我是來救霓君姐姐的。”
    明崇儼皺起眉頭，“你瘋了，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心兒正色道：“我不管這是什么地方，姐姐對我有恩，不能讓她枉死。而且你不也進(jìn)來了嗎？”
    “你怎么知道她是枉死的？大理寺都查過了，她殺了小公主。”
    心兒反問：“你相信嗎？你認(rèn)識她那么久，她連殺只雞都不敢，你相信她會殺人嗎？”
    明崇儼避開她的視線，緩緩道：“我也不相信，可是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這皇宮也足夠改變一個人，也許……”
    心兒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也許，逼問道：“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明崇儼沒有回答，心兒替他說了下去：“是你心里還想著她，對嗎？你不相信她殺人，對嗎？”
    明崇儼搖搖頭，“對，也不對。”
    心兒望著他，“什么意思？”
    明崇儼上前一步，面對著河水，“我的確放不下她，可是我不是來救她的，我只是想見她最后一面。”
    心兒定定地望著他，忽然笑了，“看來時間真的足夠改變一個人，我想不到會從你的口中聽到這種話。我不奢望你能幫我，但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明崇儼拉住她的手，急道：“心兒……”
    心兒身形一顫，用力掙脫，“這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你可以忘記霓君姐姐留給你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我不可以，因?yàn)槟鞘强淘谖倚纳希釉谖夷X子里的！”
    “你聽我說，心兒，并不是我不想救她，而是我明白，她是不會跟我們離開的。”明崇儼說道。
    心兒動作一頓。
    遙望著河水，明崇儼繼續(xù)道：“如果她真能放棄一切，當(dāng)年就不會放棄與我的感情，選擇入宮了。我比你更了解她，我明白她需要什么。她和你不同，心兒，她的生活中不僅僅需要愛情，還有更多更沉重的東西。這些東西，讓她不得不改變，不得不放棄。”他視線落到心兒身上，“你見過她了吧？她同意跟你離開嗎？”
    心兒沉默了。
    “所以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案件的真相，既然你我都不相信她會那么狠心對一個無辜的女嬰下手，那么，就要還給她清白。”
    “可是，萬一……”心兒蹙起眉頭。
    “我來查案。你來準(zhǔn)備逃跑的路線。承受著污名逃離，那只是萬不得已的選擇。”明崇儼沉聲道，語氣不容反駁。
    心兒看了他一眼，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長吸了一口氣，她整理起混亂的思緒，問道：“怎么查？”
    明崇儼垂下目光，“首先，我需要見她一面。”
    第11章：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
    夕陽染紅了河水，草地泛起薄薄的金光，潔白的蘆花在晚風(fēng)中搖曳生姿。
    修長的身影靜靜佇立在河邊，晚風(fēng)吹過，拂起他漆黑至腰的發(fā)絲，有種水天一色的完美，又帶著莫名的孤寂。
    少女有些炫目，呼喚出那個無數(shù)朝夕晨暮深深思念的名字：“崇儼——”
    他轉(zhuǎn)過頭來，溫潤的笑容讓她一顆心霎時融化在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
    她飛快地跑了過去，撲倒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兩個相依偎的影子。
    她低聲問道：“等久了吧？我今日出門的時候我爹回來了，他叫我……”
    他搖搖頭，輕輕掩住她的口，“我們之間不需要解釋，陪我坐在這兒聽聽風(fēng)就好了。”
    她點(diǎn)點(diǎn)頭，挽住心愛的人一起坐了下來。
    夕陽艷如織錦，映照河水明澈猶如橙色的水晶，雪白的蘆花飄蕩飛雪，承托著他散開的青色衣袂，她仰望著他俊秀的面龐，仿佛時光在這一瞬間凝滯了，天地萬物都寂然無聲，她的心中滿是甜蜜，只希望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與眼前這個人，直到天荒地老……
    晚風(fēng)微涼，涌動不休，他忽然開口打破寂靜，“霓君，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因?yàn)椋闶亲詈玫摹！彼]上眼睛，低低傾訴著心聲。
    “可我只是個漂泊的戲法師，我什么都沒有……”
    “誰說的，你有我，你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有我。”她急忙打斷他的話。
    似有所動，他低頭俯視著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誠摯和鄭重，“好，有你這句話，我對天發(fā)誓，以后風(fēng)里雨里我都會護(hù)你周全，你的命在我的命里，有任何危險，我都會擋在你前面。”
    她一愣，尚未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拔出劍來，亮得刺眼的白光驚雷閃電般刺入清澈的水面。剎那間水珠四濺，同時散落的還有一抹刺眼的深紅，血腥味逸散開來。
    她尖叫一聲，為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一劍刺出，他變招閃身，避開回?fù)舻睦麆Γ瑫r將她拉到自己身后。
    數(shù)個黑衣人變戲法般從河里涌出來。他們是從哪里來的？若不是刺鼻的血腥味提醒著她，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看一幕新奇的戲法了。
    刺客一擁而上，刀劍交擊，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
    他毫不畏懼地迎上，劍勢游走如靈動的蛟龍，同時將她護(hù)衛(wèi)得滴水不漏。水花亂濺，他的長發(fā)和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