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西城門。</br> 一支騎兵隊伍疾馳而來，煙塵滾滾的直奔城門。</br> 城門守將如臨大敵，立刻驅趕人群，準備關閉城門。</br> 城墻上的士兵一個個引弓搭箭，做好了隨時攻擊的準備。</br> “都給我把弓放下，沒看到他們都頂著紅翎嗎？是鎮西軍的紅翎急使！”</br> 一個年老的校尉怒吼道：“快，讓路，讓他們過去！”</br> 城門上的守兵此時終于看清，煙塵中有一面鎮西軍旗若隱若現。</br> 紅翎急使，代表著最緊急的軍情，擋者斬首。</br> 士兵們立刻把城門附近的百姓驅趕到路旁，把路讓出來。</br> “也不知道哪里又告急了？”</br> “鎮西軍的紅翎急使，當然是西邊。”</br> “唉，黨項人又打來了，也不知道今年的賦稅會增加多少。”</br> “該死的黨項人，年年收著咱們大康的歲貢，還年年來打，真是太過分了。”</br> “要是鎮西軍能擋住黨項人該多好，就不用給黨項人交貢了。”</br> “聽說范將軍去了鎮西軍，說不定就能打敗黨項人呢。”</br> “別做夢了。”</br> ……</br> 站在路旁的百姓聽說紅翎急使進京，一個個全都苦著臉嘆氣。</br> 這些年來，每次紅翎急使進京，都是求援的。</br> 然后第二年的賦稅就會增加。</br> 紅翎急使們也知道京城百姓不喜歡看見他們，所以每次進城都盡量低調。</br> 可是這次卻不一樣。</br> 距離城門還有半里地，紅翎急使們便齊聲大喊：</br> “鎮西軍急報，清水谷大捷，鐵林軍斬敵騎兵千人，俘虜千人！”</br> 夸大戰果不僅可以振奮士氣，也可以安撫百姓，立功的軍隊也能多收獲一些賞賜。</br> 各方面都皆大歡喜。</br> 范將軍相信兵部就算知道實情，也不會點破，所以就虛報了幾百人，以壯聲勢。</br> 這也算是軍中傳統了。</br> “我的天，沒聽錯吧，鎮西軍打了勝仗？”</br> “誰知道是不是虛報騙功勞的。”</br> “你沒聽到嗎，是慶侯爺的鐵林軍打了勝仗，慶侯爺什么時候虛報過軍功？”</br> “看來真是打了勝仗啊！”</br> “鐵林軍威武！”</br> “要是鐵林軍能把黨項人擋在關外就好了，說不定今年就不用給黨項交貢了。”</br> 大康能和黨項硬剛的軍隊不多，所以鐵林軍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br> “鎮西軍急報，清水谷大捷，鐵林軍斬敵騎兵千人，俘虜千人！”</br> 紅翎急使喊著口號，飛快穿過城門，直奔皇城。</br> 大康這些年被打得憋屈了太久，猛地贏了一次，對老百姓來說，刺激性太強了。</br> 紅翎急使所過之處，街道完全化為歡呼的海洋。</br> 越來越多的百姓聽到歡呼，跑到街邊湊熱鬧，打聽發生了什么事，然后新來的百姓也加入了歡呼的隊伍中。</br> 皇宮內，大康皇帝陳佶右手提著毛筆，站在桌案前眉頭緊鎖。</br> 一個宮裝美婦示意兩個扇扇子的宮女退下，笑著鉆進陳佶懷里：</br> “陛下，什么事如此煩心？”</br> “愛妃不知，這幅山水圖我已經畫好一月有余了，可是一直想不到合適的詩詞相佐，實為憾事。”</br> 陳佶熟練的把左手從劉貴妃衣領探進去：“今日早朝時本來偶得一妙句，可惜那群大臣一直在嘰嘰喳喳說些俗事，回來就想不起來了。”</br> “既然忘了就不要強求，陛下文采斐然，過幾天肯定能想起更好的了。”</br> 劉貴妃蔥玉一般的手指輕輕撫平陳佶的眉頭。</br> “還是愛妃會說話。”</br> 陳佶扔下毛筆，正準備把右手也探入衣領，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陣陣歡呼聲。</br> 皇帝正在興頭上，非常不爽的沖著門口喊道：“何事如此喧嘩？”</br> 內侍大太監李有德踏著小碎步快步走進來，也不敢抬頭，躬著身子答道：</br> “回陛下，紅翎急使軍報，清水谷大捷，鐵林軍斬敵騎兵千人，俘虜千人！”</br> “鐵林軍？”</br> 陳佶微微皺眉：“慶懷不是重傷昏迷了嗎？”</br> 慶懷重回鐵林軍的消息，他作為皇帝自然是知道的。</br> 大康立國已有數百年，積攢的勛貴多如牛毛，互相之間的關系和勢力也盤根錯雜，鎮西軍中有番號的軍隊足足有三十多支，分別掌控在二十多家勛貴家族手里。</br> 陳佶很清楚慶懷重掌鐵林軍是那些大臣朝堂博弈的結果，也就沒太當回事。</br> 前幾天他收到軍報，慶懷在視察前線的時候，被黨項騎兵偷襲，重傷昏迷，還把鐵林軍交給一個鄉野匠人。</br> 為此，陳佶還在朝堂大發雷霆，狠狠訓斥了一頓慶國公。</br> 如果不是慶國公的政敵想要看鐵林軍的笑話，再三強調不能臨戰換將，陳佶說不定就下旨改了慶懷的命令。</br> 現在又說鐵林軍大捷？</br> 到底怎么回事？</br> “軍報呢，拿來朕看看。”</br> “遵旨！”</br> 大太監弓著腰，后退著離開。</br> 從頭到尾都沒敢看陳佶和劉貴妃一眼。</br> “陛下，臣妾先行告退了。”</br> 按照慣例，后妃不得參與國政，劉貴妃非常識趣的不再糾纏陳佶，起身整理好衣服，準備離開。</br> 可是陳佶卻滿不在乎的指了指旁邊的墊子：“這里又不是議事的弘德殿，也沒外臣，愛妃不用避諱什么。”</br> “是！”</br> 劉貴妃聽話的跪坐在一旁墊子上。</br> 很快，大太監便捧著軍報進來。</br> “我倒要看看范文淵這老家伙準備怎么糊弄朕。”</br> 陳佶查驗過火漆和鎮西軍大帥的印信之后，嘀咕著拆開信封。</br> 軍報是范將軍親筆寫的，沒有過多的修飾，簡潔明了。</br> 陳佶內心深處是不相信鐵林軍能打敗黨項騎兵的，所以剛開始并沒有太認真看信。</br> 可是看到中間，陳佶就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br> 金鋒的方法非常簡單，陳佶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判斷出來，陷馬坑和方陣的確可以克制騎兵。</br> 當看到金鋒使用陷馬坑和馬其頓方陣滅掉黨項騎兵先鋒營，然后把剩下的一千多騎兵圍得動彈不得，陳佶忍不住握緊了拳頭：</br> “好！好一個金鋒！竟然創出了這等陣法！”</br> “讓紅翎急使去弘德殿，朕要親自見見他們。”</br> “遵旨！”</br> 大太監踏著小碎步離開。</br>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br> 陳佶激動的在宮殿里走來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