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以動手了嗎?”</br> 慶慕嵐見金鋒沒回答,又問了一遍。</br> 九公主也轉頭看著金鋒。</br> “還不行,”金鋒搖頭:“大壯還沒就位,鐘鳴小組也沒傳消息回來,現在貿然動手,幾乎沒有勝算。”</br> “難道咱們就這么看著高原人驅趕百姓去送死嗎?”</br> 慶慕嵐說道:“戰后朝中肯定有人攻擊我哥和舞陽,這不是給他們送理由嗎?”</br> “那你說怎么辦?”金鋒冷聲問道:“要不然你帶著親衛隊,去跟高原人拼命?”</br> 知道高原人驅趕大康百姓做炮灰,金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br> 這不是丹珠的發明,金鋒在西北和黨項人交戰的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br> 現在已經能夠接受了。</br> 而且大壯沒有就位,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看著。</br> “我……”</br> 慶慕嵐被噎得說不出話。</br> “姐姐,先生說得對,打仗必須要冷靜,要能沉得住氣。”</br> 九公主上前握住慶慕嵐的手,無奈說道:“再等等吧!”</br> ……</br> 高原騎兵大營,周游達宛如行尸走肉一樣,麻木的躺在地上。</br> 今天的攻城,他運氣比較好,沒有被重弩射死,也沒被投石車砸死。</br> 但是他的母親和兩個小妾被砸死了。</br> 剩下的小妾也被沖散了,現在還沒回來,估計也死了吧。</br> 如今留在他身邊的,只有結發妻子一個人了。</br> 戰后他們和其他幸存者一起,被高原人押了回來。</br> 或許擔心逼得太緊引起嘩變,高原人答應幸存者,接下來的三天,換其他人去打,他們可以休息三天。</br> 這三天,高原人也不會再來虐待他們。</br> 當天夜里,還給每人發了一塊粗糧餅。</br> “相公,吃點吧……”</br> 妻子把粗糧餅捧到周游達旁邊,哭著說道:“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母親想想。”</br> 周游達聽到妻子的話,幾乎完全麻木的心,有了一絲波動。</br> 母親是被一塊彈飛的石塊擊中的,并沒有當即死亡,而是抱著他交代了后事之后才咽氣的。</br> 其實也沒什么好交代的,只是哀求周游達一定要活下去,不能斷了周家香火而已。</br> 也就是憑著這股氣,周游達才活到現在。</br> 從妻子手中接過粗糧餅,狠狠咬了一口。</br> “我去給相公捧點水過來。”</br> 妻子發現周游達開始吃飯了,高興的轉身離開。</br> 他們沒有任何工具,喝水只能用手捧著喝。</br> 周游達從小錦衣玉食,這種粗糧餅平時是完全吃不下的。</br> 可是現在,他幾口就把粗糧餅吞了下去。</br> 他要活下去。</br> 不為自己,為了家族傳承,為了母親,為了不離不棄的妻子,他也要活下去。</br> “周先生,吃飽了嗎?”</br> 一個漢子蹲到周游達旁邊,又遞過來一塊粗糧餅:“沒吃飽的話,這里還有一塊。”</br> 周游達沒有接,而是疑惑的盯著漢子:“這位兄臺,咱們認識嗎?”</br> “先生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先生。”漢子小聲說道:“我叫韓風,是鎮遠鏢局金先生的人。”</br> “鎮遠鏢局金先生?”周游達更疑惑了。</br> “就是寫金戈鐵馬三千里,一刀光寒十六州的那位金先生。”韓風再次解釋。</br> “哦,原來是廣元的金先生!”周游達恍然。</br> 前段時間,西川府也出現了香皂,周游達作為西川的大才子,自然知道那些刻在香皂盒上的詩句。</br> 為了搜集詩句,他花不少錢,買了一大堆香皂。</br> “兄臺,你是廣元人,為什么也被抓了?”周游達問道:“是來賣香皂,路上被抓的嗎?”</br> “不是,我是故意被抓的。”韓風答道。</br> 唐小北在江南發現鐘鳴小組的問題之后,金鋒就把韓風叫了回來,準備整頓一下鐘鳴小組。</br> 可是韓風才回來沒兩天,九公主就到了。</br> 金鋒就派韓風提前帶人趕到西川府,混進了百姓群中。</br> “故意被抓,為什么?”周游達看怪物一樣看著韓風。</br> 韓風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周先生既然聽說過我家先生,應該知道他是一位武將,在渭州城擊敗過黨項人吧?”</br> “知道,執筆能寫詩,上陣能殺敵,我最佩服金先生這點。”周游達嘆息道:“若是我有先生的本事,何至于家破人亡?”</br> “周先生是讀書人,明事理,那我就不跟先生繞彎子了。”</br> 韓風說道:“我家先生熟知軍事,猜到高原人會用大康百姓做擋箭牌,派我和其他兄弟混進來,就是為了勸說大家不要再為高原人賣命了。</br> 高原人害得咱們家破人亡,還把咱們當做畜生一樣做擋箭牌,咱們就算真的要死,也不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幫著仇人攻打西川城,先生覺得對嗎?”</br> “兄臺言之有理,可是……可是咱們什么都沒有,又能做什么呢?”周游達苦澀說道。</br> “誰說咱們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必須要死,就算現在一頭磕死在這里,也比幫著仇人攻打西川城強吧?”</br> 韓風說道:“再說高原人虜獲的百姓比他們人更多,反正都是死,咱們一對一打不過高原人,三個打一個,五個打一個,十個打一個,咬也能咬死他們吧?”</br> 周游達羞愧的低下頭。</br> 作為讀書人,最基本的骨氣還是有的。</br> 如果周家不是只剩下一棵獨苗,他說不定早就一頭磕死了。</br> “先生不要誤會,我知道先生必然有必須活下去的原因,不是在責怪先生。”</br> 韓風說道:“而且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這么窩囊,不能丟了讀書人的氣節,不能丟了祖宗的顏面!”</br> “兄臺別說了,我懂你的意思。”</br> 周游達打斷韓風的話,問道:“兄臺需要周某做什么,直說吧。”</br>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韓風湊到周游達耳邊:“實不相瞞,我家先生和九公主已經到了西川,正在謀劃反攻高原人,需要咱們配合。</br> 周家素有善名,我希望先生能幫我一起發動百姓……”</br> 這也是韓風來找周游達的原因。</br> 封建時代,迷信的人很多。</br> 周游達的祖父和父親,覺得周家香火不旺,可能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所以這些年很少盤剝佃戶,還經常出錢修橋鋪路。</br> 佃戶如果活不下去了,他們還會借錢借糧,幫佃戶撐一撐。</br> 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這么做,都是善事。</br> 所以周家在周圍一帶的名聲非常不錯,周游達如果愿意幫忙動員百姓,效果絕對比韓風好得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