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清淡,皎潔月光灑在殘院。周紅霞懷抱新削的一桿茶樹杖,思慮著踱步……茶樹杖長三尺,粗實稱手,很合意。那是白天,竇明敏徒自在庭院木枕上精心削制成的。
晚飯時,竇明敏夾塊兔肉遞她碗里,憨笑:“若非紅霞妹子,今日勢必會被眾人刁難于我。真不明白,老族長一走,怎會有這些外人進村的?對了,紅霞妹子說老族長被人所害,在清風觀了沒找出兇手么?”
“是長鳳長老!”
周紅霞看了看他臉色,未見可疑。他先是一愣,繼而說:“定是為了爭權奪利。其實,幾位長老時常有口角磨擦,并不像外間傳說的那么團結。”
“哦。你還知道些什么?”周紅霞狐疑著問。
明敏一笑,說:“比如說長谷長老,常收受賄賂。有天,我看到長勝長老譴責他……”
周紅霞埋頭吃飯,聽著他說。半晌,他又問:“對了,周姑娘你的竹杖呢?姑娘使得一手好杖法,本以為可以從姑娘身上學到幾招,日后保護村民時用。”
周紅霞淺笑道:“斷了,在清風觀被一個神秘的人,以一把軟劍毀去。對了,你可知道這里有使軟劍之人?”
“我并不知道。不過幾位長老武功都還不弱,使軟劍的確沒有。莫不是日間那伙人懷疑是我吧?”竇明敏從實交待,又感到委屈。
“你不會的。你這么善良,又不懂武功。”紅霞寬慰他,凝望這張俊朗、清瘦的臉,濃烈眉眼中神色又這般憨實,這是個可靠忠厚純良的男子,世間女子與他匹配必定幸福一生!
哎!可惜燕林沒他安份!
茶余飯后,明敏收拾碗筷,從柴垛里撿了桿厚實的茶樹樁,用鋤刀剃去關節,削得直挺挺,如一桿鋒銳利器。他交到周紅霞手上,憨實著說:“送給你!茶樹杖結實,沒那么容易斷裂了。”
周紅霞紅暈了臉,如嫣花般美艷,秀麗的目珠透著綿綿關切,拂袖拭去明敏額上的汗水,輕咽著說:“你手蠻巧的。”
“你忘了,我還要跟你學功夫呢?做徒弟的,怎能不勤實些?”竇明敏一屈膝,如小男孩般可愛。
“那好吧!我這便教你。”紅霞接杖在前。
“啊“竇明敏捂嘴打了口哈欠,上前勸阻說:“不了,改天吧!今日上山打柴有些累。況且,天也不早了。我想早些睡!”
“嗯。”紅霞一點頭。
見他入房,扣掩了門,悉率褪著衣衫,打水洗浴,輕便著睡了。隔著紗窗,周紅霞看他被絮捂著頭,蔫蔫沉睡了。紅霞自顧于庭院踱步,思量……夜漸暗淡,漱漱涼風,她倩影倚在大門口,望著洼村靜謐……
忽聽得村落隱隱傳出些打斗……她疾竄了過去。卻見黑衣人持軟劍,左手緊抱淘淘挾持著,右手軟劍如靈蛇般迎戰康少夫婦。陳氏肩上、小腿多處傷痕,倒地一旁。那軟劍又侵噬向康少脖間,眼看危急,周紅霞揮杖疾點黑衣人手腕。黑衣人一驚,縮回手去,腳踢康少胸前。康少踉蹌栽倒……
軟劍直纏茶樹杖,紅霞有了上回經驗,豎杖而立,薄軟劍“嗖“地脫開,紅霞側身于地,橫杖攻其腳踝。黑衣人踮足躍起,轉身欲離去,紅霞揮杖疾疾追趕。傳來淘淘驚恐哭聲與召喚:“紅霞姑姑……”
孤村深巷,紅霞輕功不弱,擋在巷前。黑衣人身材高大,且身姿矯健,軟劍在夜風中噬骨而來,發出一陣令人驚懼的“乒乒“聲。周紅霞泰然躍起,點杖與那人相交數十招,分不出勝負。二人愈戰愈烈,黑衣人劍招詭異、毒辣,雖說挾著淘淘,絲毫不落下風。紅霞聰穎、果敢,杖法精深凌厲,一時迫得黑衣人于深巷里連退自守。
情急之余,黑衣人劍鋒斗轉,連削帶剮,牽引著茶杖搖擺不定,一時令周紅霞劍法無法驟使,反落出敗跡。”好狡猾的賊子!”她怒罵道。
那人不哼,連續發招,軟劍噬破了紅霞衣肩,鮮紅細口。紅霞不顧,點杖直擊,凜冽迅猛,迫得黑衣人一雙腿于深巷中蹦跳難立,如四竄之鼠,使力一縱上了瓦礫,引發陣響動。村民驚出,聚十來人在屋下圍觀、指點議論,也有去稟報幾位長老。
黑衣人倍感著急,然一時也勝不得紅霞劍招,卻不曾留意半空忽落一件絲網,將他和淘淘一并扣下捆入當中。瓦上另一邊,張嫻芳矯健而落,拍拍雙手道:“看你這回往哪跑?”
周紅霞正要上前,黑衣人反手將薄劍蜷起,如一團蛇,絞往絲網,乍一松開,“乒“的一響,絲網裂出道口,黑衣人當即躍出,揮劍與紅霞再相斗,猛然將淘淘一擲過來,紅霞接在手,那黑衣人如蒼鷹般消失于夜空……
竹海禁地,夜黑風高,長鳳長老垂著頭,被折騰得不行,儼如要死了一般。燕林動了惻隱之心,也想不出萬全之策,唯有等待。果然,凌空見一黑影,拋下幾枚煙霧彈入篝火里,頓時煙火四射,烘炸迷糊一團。朦朧中,黑衣人使薄軟劍在長鳳背后繩索一剮,托著他腋下欲逃去。張迪揮拳直攻,黑衣人凌劍一揮,張迪抬腳打那人手腕,來人避開,揮劍劈張迪雙腳,張迪躍起,直拳打其咽喉……
黑衣人逃不去,人精來幫,千伏手陰辣,擅于從后偷襲……煙霧漸淡了下來。長鳳被撂倒一旁,氣血微弱。黑衣人腋下被剮傷。露出桔紅小衣一側,和雪白滑膩的肌膚,隱隱凸起的胸脯……
“是個女子?”燕林納悶輕說。
李炎炎自顧坐于重新燃起篝火旁,猛啃著肉食,忽將塊骨頭擲出,打在黑衣人額上,頓時黑衣人胸上、小腿分別挨了張迪一腳、人精指剮。她再難支撐,口吐血珠,踉蹌而倒又奮力站起。張迪、人精緊逼著她,她執劍向前,忽掉頭沖叢林邊喊:“大幕飛鷹,你們還不動手?你女兒在我手上。”
那聲音清脆,犀利。燕林一愣,繼而一驚:“糟了,淘淘?”當即蒙面躍出,搶戰張迪二人,潔玲揮技直竄擊向人精黑衣軟劍女子攜起長鳳,踉蹌著要離去。李炎炎蓋出一記重拳直打黑衣女,黑衣女驀地回首揮薄劍噬殺。李炎炎曲倒橫踢女子下盤,她與長鳳一并倒地。
這邊,盜帥并潔玲連戰人精,人精倍感吃虧,漸而難支,一方面要避盜帥陰毒回擊的飛針,而腿上、肩側被潔玲桔枝抽得紅腫而疼。人精縱身經躍,后竄于樹梢,盜帥揮針直追擊……李炎炎使虎爪直扣黑衣女面門,忽聞背后“嗖“起涼風,回首避開。竟是潔玲挺桔枝戳將過來。
潔玲三人雖說是蒙面,但武功套路還是將身份暴露。李炎炎上下打量她,狡黠一笑:“謀殺親夫呀?你忘了一夜溫情?”
潔玲通紅著臉,無比慍怒:“淫賊!看招!”揮枝直打其脖間,李炎炎拗過頭去。潔玲曲左指直打其胸前大穴,無比猛烈,恨將他生生碾碎。李炎炎揮掌去接,手心被指力傷得隱隱犯痛,他愕然道:“靈犀一指?小妮子也習得一身俊俏身手?莫不是想好了日后要跟我?”他狡黠地笑笑著,雜而不全皮膚咧開淫邪一排牙齒,是那樣的丑惡而令人惡心!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愛?
“姓李的,我恨不得此刻將你千刀萬剮,叫你死無全尸!”潔玲狠狠著蹙眉道。
“既然這么無情,我也不戀一夜溫存了。殺了你,總好過你隨了別人。”李炎炎蓋拳襲她玉脖間,潔玲揮枝劈來卻被他一腳踢斷了桔枝,潔玲棄半截桔枝點指來守玉脖,指扣在李炎炎手腕,無奈他勁力強悍稍感疼痛而直強攻過來……燕林一直抽看著這邊。他反起一腳打張迪胸前,張迪曲雙肘而迎。燕林再環一腳打他左鬢,張迪翻身逃開,燕林順手于邊上樹枝扯下把樹葉,如飛牌一樣像張迪蓋來,張迪搖頭左右晃開,臉頰仍被劃破條血痕燕林回身連發幾枚樹葉割向李炎脖間、手臂、胸側、腋下、頭臉,將一把樹葉迅捷扔飛個精光。李炎炎拗頭避開脖前飛葉,打向潔玲的重拳也退了,散成指去拆、截飛葉,愕然、困惑望向燕林,說:“拈花指法,摘葉傷人?你這小子有點來頭。若不殺你,日后必會壞我大事。”
燕林湊到潔玲身畔,說:“去追那女子。可能挾持了淘淘。”潔玲這才醒悟,回看那黑衣女背著竇長鳳已踉蹌著要消失在竹海深處,她疾忙縱躍著飛奔追去
李炎炎與張迪二人靠攏,插手于后,召喚:“人精!下來!”人精攸地落足,三人并依。李炎炎一點頭,張迪和人精探手在他后背褲腰,攸地拔出三支五式手槍來……幸得盜帥手腳快,與燕林并列,二人左右揮掌一舞,搶先發難,數百枚飛針撲天蓋地襲向這三人。李炎炎三人迅捷避開,連連發槍,“嘣嘣“幾響。盜帥與燕林飛身而起,拋下數枚煙霧彈,并拋枝打翻火把,煙霧彈再把熊熊篝火炸散開,星光四射,本來寂靜的黑夜,零亂且層層霧障。等李炎炎三人看清時,盜帥、燕林早已不知所蹤。
一直追趕黑衣女的王潔玲,對竹海不熟,片刻后沒了黑衣女的蹤影。她又聽到幾聲槍響,頓時立住了腳步,神情愕然片刻變得沮喪、失魂落魄,驀地回首奔向原來場地。忽然,凌空落下兩個人影將她左右架起,躍上半空,疾疾蹬樹而飛逃。
看清!她奮然大喜:“你們沒事?”
“怎么你希望我們有事?”盜帥趣笑。
三人奔出老遠,落在另一片更幽深的竹林子里,燕林四下觀望,道:“那黑衣女子是往這方向逃來。卻不知去了哪里?”
潔玲溫馴著靠近,喃喃問:“那女子真地抓了淘淘?”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沒有!如果她抓了淘淘,她就不會冒然去救長鳳了。她一早就知道我們三人潛伏在葉叢,大可以淘淘相要挾,逼我們去救。豈不是要省事得多。那樣她也不會被人精所傷。”燕林分析道。
潔玲寬慰了許多,柔順靠在燕林胸前,安靜著玉手撫搭在他肩。燕林略感憂郁道:“也說不準。我們得盡快回去。淘淘可能會有危險。”
“你一早就知道淘淘并沒有被抓,怎么不讓李炎炎先揭開那女子面紗?”盜帥聽燕林說得很有道理,駁問。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
“不管怎樣,我們得盡快找到那黑衣女子。不管淘淘在不在她手上,黑衣人只有一個,抓住她,淘淘就不會有任何危險。而且以她的身份如不揭開,勢必會有另一項陰謀。而且那女子對地形這么熟,寶藏的事一定跟她有關,最起碼也要比我們知道得多!”盜帥說道。
“嗯。”燕林應著,三人并依朝竹海更深更暗處走進。
繞竹林里走了許多圈,迷失至不知行到哪里?又似乎回了原處。郁蔥枝葉遮月,使地下更暗更深更無頭緒。不免有些困乏了,三人就地而坐,濕漉漉一片,更寒冷悚骨!偶聽幾聲狼叫獾咀
“這里是一處山洼,濃密茶樹樁相掩,燃小股子火,別人也不容易發現。”盜帥四下探看后,費力點著濕跡柴火,說著。
燕林折斷根茶枝加燃著,說:“雖是如此,還是我來守夜。這伙人兇狠!大意不得。”借著篝火,潔玲溫軟地長發襯著美頰,靠在他膝上,不覺肚子發出了“咕咕“兩聲,怯紅著臉于夜色篝火相映更美更迷人。
“拿來!”燕林伸手向盜帥言道。
“什么?”盜帥狡笑,又故弄玄虛地炫耀,假意不理睬。
“你身為盜中之帥,身上會沒有干糧?我要是不了解你,豈不枉跟你相識一場?”燕林笑道。
“哎!真是拿你沒辦法。”盜帥嘆道:“你晚上出來,怎不帶些?”邊從衣囊里掏出五、六個白花花的饅頭,饞得倦意中潔玲瞪大了眼。燕林隨手就搶了三兩個,猛嚼一口,又“呸“地吐了出來,質問:“你放多久了?這么冷?”
“誰叫你心急的?這不有火嗎?烤烤便是了。”盜帥整理篝火旁地面,側躺下,執著饅頭移晃著烤,很快溫了便咽嚼下。燕林兩手各執,晃動饅頭烤熱著,大口大口咽下。潔玲小心翼翼著烤,生平吃過不少佳肴,唯獨此番這兩個饅頭味道最這鮮美!饅頭本來無味,但嚼在心里是甜的,落入腹中是溫實、舒暢的。不久,便朦朦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