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總是這樣。</br> 兩人拌嘴，爭吵，矛盾，不歡而散，最后總是他先道歉，他先想辦法哄她，他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細微上心，把所有女朋友的特權都給了她。</br> 只是元詞區分不開，是因為小時候青梅竹馬的情意還是鄰居的關系，讓江晚意從小到大就養成了這個習慣改變不了。</br> 她想不通，看不透，就算想通了心里也壓著一件事。</br> 她在外面抽了兩支煙，隔著長長的走廊聽宴會廳里的熱鬧喧囂，杜醫生的婚禮她為什么要來湊這個熱鬧？</br> 除了杜醫生給的請柬外，好像是因為江晚意主動提及。</br> 江晚意說她：是不是對杜醫生余情未了。</br> “呵，余情未了？”</br> “江晚意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二十分鐘左右，元詞回到宴會廳，穿過一桌桌賓客找到江晚意，開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圓桌，這會兒多了個女生，坐在江晚意右側，宴會廳里比較吵兩人緊緊挨著有說有笑。</br> 這個畫面，總會讓元詞聯想到早年，江晚意跟宴紓桐在一起的畫面，宴紓桐先她一步的表白，宴紓桐先她一步跟江晚意在一起，宴紓桐跟江晚意訂婚……</br> 跟江晚意說話的女生發現元詞，女人第六感很敏銳，敵視的眼神，看得人心慌。</br> 然后她跟江晚意說了什么，江晚意回頭看見元詞。</br> 有些奇怪的場景，元詞像插入的第三者，擾了前面美好的一幕。</br> 可是，她逃得太久了。</br> 也跑累了。</br> 這次她沒有離開，踱步過來，拂了下裙擺落座，冷艷的輪廓上浮著淡淡淺笑，沖那個女生點點頭，女生回禮，然后說了句‘失陪’。</br> 江晚意沒說話，給她換了杯熱水推過來，“女孩子補妝都這么久？”</br> 都？</br> 讓元詞眉心挑了挑，說了謝謝端過水杯，“因人而異，我們家清祀就不愛化妝。女孩子化妝，一為悅己，二為悅人，天生麗質者不需要化妝，或者只是一種點綴。”</br> “長得不漂亮的……”</br> “才需要妝容來成為一種面具和自信。”</br> 剛剛那個女生就化了妝，妝容很精致想必是細細打扮了番。</br> 江晚意似懂非懂的點頭，盯著元詞看，“那你今天是悅己還是悅人？”</br> 反正不是為他。</br> 元詞斜睨他眼，優雅的喝水，“我是來艷壓群芳的。”</br> “……”</br> 果然很有元詞的風格。</br> 十二點整婚禮開始，浪漫的場景，浪漫的歌聲，熱鬧的氣氛下，新娘在萬眾矚目下出現，穿著奢華昂貴的婚紗，挽著父親的胳膊緩步登臺。</br> 主持人很厲害，把氣氛一直維持在浪漫熱情之中。</br> 婚禮儀式很繁復，元詞雙手抱胸看著舞臺，表情幾乎沒什么波動，機械又無趣，看到途中她冷不丁的問了江晚意一句。</br> “你多久結婚？”</br> 江晚意扭頭，從落錯變幻的光線中看她，“怎么，你也來催婚了？”</br> “你三十歲也該結婚了，我是說，你以后結婚，或許現場我給你幫你設計，畢竟我設計學院畢業，總有眼光獨到之處。”</br> 江晚意沉默晌，說，“我以后結婚，請你務必親自來設計。”</br> 元詞說好啊。</br> 婚禮儀式走了半個小時，快到結尾時，是新娘丟手捧花送祝福的時候，好多沒結婚的小姑娘躍躍欲試跑到舞臺下滿心歡喜的準備著。</br> 連主持人都準備說點什么時，新娘示意把話筒給她，司儀想，大抵是新娘要說些祝福的話，于是給了過去。</br> 新娘拿到話筒的確說了些感謝的話，然后話鋒一轉，“今天捧花就不拋了，我想送給一個特別的人。”</br> 司儀拿著新話筒，笑問，“是哪位朋友能得到這份祝福呢？”</br> 新娘看著臺下，光照太強不太能看清下面，“是我先生的一位朋友，元家千金，元詞！”</br> “……”</br> “你干什么！”杜醫生靠在新娘耳邊，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元詞只是來參加婚禮，你不要亂來！”</br> 新娘眸子微涼，“我什么都不做，你這么緊張干什么？”</br> “真，余情未了？”</br> 杜醫生咬著牙說，“我沒有！”</br> 沒有余情未了，只是心里不甘，不甘不是沒能跟元詞走到一起，而是元詞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喜歡他。</br> 他在莫名其妙之中，成為元詞傾慕之人的替代品。</br> 臺下，元詞驚了，江晚意也驚了，手捧花一般是新娘指名送，送給親近的閨蜜，或者閉著眼睛拋，拋到誰祝福就送給誰。</br> 新娘的操作沒問題，可就怪在指名送給元詞。</br> 現任新娘，給丈夫前任送手捧花，送祝福？</br> 就很離譜好嗎！</br> 江晚意知道這是新娘的來者不善，“要去嗎？”</br> 元詞只是笑容不達眼底的笑著，“為什么不去，說不定接了這花下次就輪到我結婚了。”</br> 江晚意深凝著她，意味不明，“你還真給杜醫生面子。”</br> “自己的錢前朋友自己照顧唄。”元詞自嘲句起身，脫了江晚意外套，踩著高跟鞋從人群中出來，那些在舞臺前等手捧花的姑娘們紛紛讓道。</br> 小元總氣勢太足，閑庭漫步，端著脖頸一點沒把舞臺上的新娘放在眼里。</br> 上臺階時，她提著裙擺，昂首挺胸，第二步的時候，裙擺似乎被攥了下，她側身回頭，江晚意就在后面俯身把裙擺拖起來。</br> 目光相對，江晚意說，“我陪你去。”</br> 元詞更是心安，上了舞臺，四人相對，兩個女生都在笑卻又是各懷心思。</br> “恭喜兩位，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br> 新娘也保持著微笑，“也祝福你，早日覓得如意郎君。”</br> “也謝謝你，早年對我先生的照顧。”</br> 元詞笑著看杜醫生，迎著新娘的眼神，“你誤會，早年是他對我照顧更多。當然，這是相互的，杜醫生人不錯，我很感激他，所以就算我出了名的任意妄為，也斷然不會再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難堪。”</br> “這樣……”</br> “多傷感情，杜醫生的自尊心又那么重。”</br> 不吵不鬧不動手，小元總依舊能占據上風，手握主動權。</br> 這一番小交鋒后，元詞跟江晚意下臺，而臺上的儀式已經進行的差不多，想必會有一個完美收尾。</br> 元詞可不會這樣輕易怯場，享用了一頓午餐才準備離開，也是那時候樸先生帶著女兒趕來，很明顯是來道歉的。</br> 她跟樸家沒有接觸過，所以是沖著江晚意的面子來的。</br> “真的很抱歉元小姐，是我教女無方給您造成困擾，還請您原諒。”</br> 新娘換了身敬酒服，天空藍，不規則的裙擺，把新娘襯托的嬌艷嬌小，站在父親身旁很是規矩。</br> “對不起，元小姐。”</br> 新娘也沒什么壞心眼，只是儀式前在休息室聽到閨蜜們在議論元詞，反正當年元詞跟杜醫生的戀愛還傳得挺大的。</br> 新娘心里有點吃醋，在儀式開始前特意去看了眼，元詞坐在餐桌邊，隔著小遠的距離也有一種天然的吸睛感，所以才會在送祝福的環節沒跟任何人商量的把元詞請去臺上。</br> 儀式結束，杜醫生就對她的行為提出抗議，自己父母也說她不懂事，沒有顧全大局，婆家除了婆婆沒說話，公公也念了她幾句。</br> 結婚是大喜日子，新娘做出這種舉動丟臉的也只會是他們家。</br> 江晚意看著元詞在等她回答。</br> 她要鬧，他就陪著，她不鬧，他就帶她離開。</br> 不需要有任何顧慮。</br> 想了會兒，元詞說，“我們能單獨聊聊嗎，杜太太。”</br> 新娘遲疑了下看自己父親，父親把事情決定權交給她，新娘說，“元小姐這邊請。”</br> 元詞沒在外當眾甩臉，就代表她不想把事情鬧大。</br> “讓您見笑，江先生。”</br> 江晚意擺擺手，看著元詞的背影，“樸先生還有事情忙，您請自便，我在這兒等元詞。”</br> 樸先生再次道歉才離開。</br> 樸先生前腳離開，后腳杜醫生找過來，“江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br> “請。”</br> 這兩夫妻還真有點意思。</br> 杜醫生帶著江晚意來到走廊外，前面在是賓客離開處，吵吵嚷嚷，后面一段是休息區，這會兒都在忙著送客也沒人。</br> “杜醫生，有什么話但說無妨。”</br> 杜醫生應該是在醞釀，一晌都沒開口，江晚意念著元詞那邊，想早點說完先離開。</br> “這么多年，江先生為什么還沒跟元詞在一起？”杜醫生開口就是暴擊，轉過身來認真的看他，“您跟元詞，原本就是一對不是嗎。”</br> 他跟元詞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前任’來置喙？</br> “杜醫生這話什么意思？”江晚意挑起眉，不太喜歡他這個表情，“我跟元詞什么關系，似乎跟你沒有任何關系。”</br> “杜醫生今天結婚，迎娶美嬌妻，難不成還想在此之前對元詞的事指手畫腳？”</br> 杜醫生沒說話，把江晚意看了好一會兒。</br> “我應該沒有猜錯。”</br>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江晚意不懂，“什么意思？”</br> 此時，杜醫生深吸口，“難道，讓我成為代替品的不是江先生，而是另有其人？”</br> “……”</br> 越說越亂，什么代替品，什么別人，江晚意都給弄懵了。</br> 看江晚意滿臉疑惑不解，杜醫生就知道，這件事除了他和元詞，沒有人知道，這或許就是他們倆到至今都沒在一起的原因。</br> “江先生，你跟元詞青梅竹馬的情分，又是鄰居，如此親近的關系，怎么還不如我一個外人了解她？”</br> “江先生知道，我跟元詞第一次見面的事嗎。”</br> 江晚意黑著臉，心里就很不爽，“你有話直說，我還有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