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全國各地皆是寒潮來襲。</br> 近郊,墓園。</br> 一行人面色肅穆地站在墓碑前,花璟跟妻子的墓是緊挨著的,生前的照片拍的很好,兩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br> 從照片來看,花清祀是隔代遺傳更像奶奶,特別是眉眼之間和身上江南姑娘的溫柔婉約。</br> 她對父母沒有印象,但心中存有感激。</br> 那時的曲瀾氣息都沒了,一心只顧著肚子里的孩子,索性醫生趕到及時把七個月大的孩子從死人肚子里救了出來。</br> “爸爸媽媽,我沒有讓你們失望。”</br> 花清祀拂衣跪拜,重重的三叩首。</br> 老夫人紅著眼,心里情緒起伏還是挺大的,“老幺,曲瀾,你們倆可以安心瞑目了,清祀沒有辜負任何的期望。”</br> “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們。”</br> “清祀是個好孩子,你們在天有靈要好好保佑她。”</br> 等花清祀叩首完,花晟也蹲下在墓前倒了兩杯酒,“幺弟,弟媳你們放心,我這年紀要孩子是不可能了,清祀就是我的女兒,我絕不會虧待她半分,也不會讓她受委屈。”</br> 本來是來告慰逝者的,不成想一時間情緒上來。</br> 一個多小時,一行人才準備離開,離開時老夫人帶著花清祀去了另一個無名的墓碑,過世時間跟花璟夫妻是同一天。</br> 每次她來祭拜父母,老夫人都會帶她來這兒。</br> 花清祀從不問這兒埋的是誰,老夫人也不主動說,她只會說:你能平安無事地活著多虧他。</br> 從近郊回城的路上,老夫人緊緊拉著花清祀的手。</br> “東都的事情已經了結,你就不要再回去了,留在江南好好陪奶奶。”</br> 當初花清祀執意要去是要調查車禍案,東都這個地兒真不是她一個女孩子適合久留之地,花家在江南位高權重,留在江南自然最好。</br> “奶奶。”花清祀軟著嗓子喊,撒嬌的把頭靠過去,“不瞞您說,比起江南,我在東都更自在。”</br> “我只是安靜的開咖啡館,經營花滿樓,并不得罪誰,也不惹麻煩。東都很大,能包容各種各樣的人……”</br> “唯一不好,離您和小叔叔太遠,不能在身邊盡孝道。”</br> “奶奶。”</br> 老夫人低頭,眉眼笑容寵溺,“怎么了,我的寶貝。”</br> “我不想要繼承權,也不想跟大伯,二伯爭什么,家里的產業是祖輩,是您和爺爺守下來的,繼承權該留給小叔叔。”</br> “我父母早逝,已經受您很多恩惠,不應該在……”</br> “不應該什么?”老夫人打斷她的話,正色道,“那一份就是你的誰也不能搶!至于你小叔那一份,是他著急不要,我的那一份也是自愿給你。”</br> “清祀,奶奶從小就教你,長輩賜予之物你只要心存感激的接受。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不想看家里為這些金銀之物爭來搶去,可你也要明白,屬于你的就不該拱手讓出去!”</br> 開車的花晟扭頭說一句,“你奶奶說的對,不是你要爭搶那本就是你的。你大伯、二伯為了錢財六親不認,你雖然是晚輩也不必太過忍讓!”</br> “如果他們真的顧念親情,作為長輩就不該為難你!”</br> 親親兄弟,花璟夫妻就留下這么個女兒,作為長輩的花轅,花致竟然為了一己貪欲,非要搶占屬于晚輩的東西,這么狠辣無情,還談什么親情血緣。</br> “聽到你小叔說的話了?”老夫人輕輕拍著花清祀后背,“清祀啊,奶奶這般年紀什么事沒有見過,別說兄弟間爭搶家產在尋常不過,更離奇的事奶奶我也見過。”</br> “你不要有任何顧慮,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奶奶還健在,還能給你撐腰,像你說的江南讓你覺得不自在,大不了咱們不呆了就是,有些人真的也不必在相見。”</br> 花老夫人是真的過于偏袒花清祀了,不怪一眾晚輩心里都有埋怨之意。</br> “你剛剛回家,什么都不要多想,有奶奶在哪里能讓你受委屈。”</br> 花清祀沒作聲,心里不太是滋味。</br> 車子行徑著,老夫人就一下下輕拍她后背,快要進城時,老夫人忽然想起個事,“清祀,我聽你小叔說,他去東都時遇見了幾個不錯的年輕人。”</br> 花清祀說是,“有江家兩位公子,還要位我鄰居沈先生,也是因為小詞的關系才認識,都是非常優秀的人,跟他們接觸我能學到很多東西。”</br> “是嗎?”不知老夫人在想什么,“我聽你小叔的口吻,特別欣賞那位沈先生。”</br> 花清祀不動聲色的夸,“沈先生確實博學多才,眼光,遠見,思想,行事做事非一般人能夠比擬。”m.</br> 老夫人看她,眼中有笑,“清祀也覺得他好啊?”</br> “龍章鳳姿,文雅君子。”</br> 老夫人說了句玩笑話,“這樣好的人,我什么時候真的見識見識。”</br> 她說,“應該有機會的。”</br> 一行人回家的時候,張婉母女也正好從美容院回來,大包小包購物了不少。</br> “媽,您回來了。”</br> “奶奶,三叔。”</br> 老夫人嗯了聲,由余姨攙著走在前頭。</br> 張婉原先是秘書,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跟花晟久不見面一次也能聊上一會兒,后面是花清祀跟花映月同行。</br> 花映月主動搭話,“你剛剛回江南累著了吧,剛剛去美容院,經理給我推薦了一款面膜,入了冬天氣干燥補水正好。”</br> “我給你買了一套,晚上試試。”</br> 花清祀看著她,“謝謝二姐,我不愛用這些東西。”</br> 她從小就跟著奶奶,胭脂水粉什么的就沒接觸過,還是去東都認識元詞,在她的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才學了些。</br> “專門給你買的,你就不要推辭了。”花映月自來熟的拉著她的手,“你初中畢業就去東都,久不見面情分難免生疏。”</br> “你難得回來一次,我希望有機會把姐妹情分變得更好一些。”</br> “給我一個機會,說不定我們姐妹倆有很多共同愛好。”</br> 花映月這是在示好。</br> 比起刁蠻跋扈的花江晴,花映月的確表現出了善意來。</br> 瞥了眼包裝袋,最后花清祀還是接了,雖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若是連機會都不給,她怎么知道這家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br> “卻之不恭,謝謝二姐好意。”</br> 花映月笑得更好看了,“你我姐妹之間哪里需要這么客氣,你剛回來,先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帶你四處逛逛,江南啊每年變化都很大,一定有你感興趣的地方。”</br> 花清祀拎著禮品袋,指尖輕撫白色的尼龍繩。</br> “二姐說的我都好奇了。”</br> 愿意跟她搭話,再好不過,花映月更是熱情的邀請,“如果我沒什么應酬多是在家里,你要有興趣隨時喊我,咱們可以聊天說些私房話。”</br> “大姐養的貓應該被送走了,你也不要害怕,隨時來找我。”</br> “那我先謝謝二姐。”</br> “別客氣,是我應該做的。”</br> 在跟花晟聊天的張婉,余光朝后瞥了眼,眼中笑意更濃。</br> 誰說要阻止花清祀爭搶繼承權一定要來硬的,有時候軟手段比來硬的更有效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