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設計班課程完結(jié)倒數(shù)第九天時，羅丹丹與何夢嬌走出了人才市場。
    倒數(shù)第八天時，李敏將聘書塞進了梳妝臺抽屜。
    包括她們自己在內(nèi)，沒有人知道，這就是吳小雨所教的平面設計班中，成功找到工作的前三位學生。這前三位，便已讓相成電腦學校在廣告設計這個廣泛交流的行業(yè)中，造成的第一次不小的影響。
    這僅僅是開始。
    倒數(shù)第七天時，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找到了工作。
    倒數(shù)第六天時，第七位，第八位……第十二位找到了工作……
    倒數(shù)第五天時，第十三位，第十四位……第二十一位找到了工作……
    ……
    倒數(shù)第五天傍晚。
    滿臉疲憊與忿忿的蘇智爬完最后一級樓梯，走到了租住的房間前。
    他伸手搭住門把，插入鑰匙，然后便軟軟地靠到了門上，仿佛剛才那幾個相當簡單的動作，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與心神一般。
    呆呆地僵了一會后，突然之間，蘇智整個身子猛然一起發(fā)力，將房門撞到墻壁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鑰匙吊在門把附近來回晃蕩著，蘇智管也不管，停也不停，看也不看，他筆直地沖進房間，將自己狠狠地摔到床上。
    平時休憩的方式，此刻沒有產(chǎn)生任何效果，蘇智的胸膛劇烈地來回起伏著，鼻孔里發(fā)出越來越沉重急促的喘息，和鋼絲床不堪重負的掙扎呻吟混雜到一塊。
    就這樣躺了一會之后，蘇智又猛然間睜開眼睛，跳下床來，用簡直稱得上惡狠狠的方式，撲到計算機的旁邊，按下了電源。
    計算機蜂鳴一聲，開始啟動。
    在這個過程中，蘇智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顯示屏剛剛亮起，他便迫不及待地點開了文本輸入。
    咬牙切齒的聲音瞬間被噼里啪啦的敲擊聲掩下，蘇智在鍵盤上飛舞的手臂青筋綻出。
    顯示屏中，一串串的文字飛快地顯示出來：
    “狗屁公司的狗屁裙帶關(guān)系”
    “我是清城大學廣告設計專業(yè)的畢業(yè)生，在今天到一個狗屁公司面試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件令人非常憤怒的事情……”
    ……
    倒數(shù)第四天清晨。
    清城環(huán)宇大廈。
    戴靈勇走進辦公室，第一件事便是啟動桌上擺著的計算機。
    作為“錦繡廣告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戴靈勇稱得上業(yè)務繁忙，但他每天上午都會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用來瀏覽業(yè)內(nèi)幾個比較著名的論壇。
    一邊喝著清茶，一邊看了一會之后，戴靈勇忽然注意到一個回復帖數(shù)非常高的討論帖。
    “狗屁公司的狗屁裙帶關(guān)系”
    孩子，每家公司都有裙帶關(guān)系。戴靈勇這么想著，笑了笑，點擊打開。
    和所有憤怒中的表達方式一樣，主貼內(nèi)容又臭又長，充斥著漫罵與自怨自艾。
    戴靈勇滾動鼠標中鍵，一目十行地快速跳讀著，過濾掉詞匯豐富的漫罵與自夸之后，主貼內(nèi)容可以很簡單地敘述出來：
    一位自稱重點大學畢業(yè)的應屆生，在“清海設計廣告公司”參加復試的時候，不幸失敗落選。不過，幾乎所有參加應聘的求職者，都覺得面試主持者存在相當嚴重的裙帶舞弊現(xiàn)象。他們的證據(jù)相當充分：好幾十名高校生沒被選上，最后應聘成功的，居然是一個只有十幾歲上下，僅僅在一所職業(yè)培訓學校呆了不足兩個月的小屁孩。
    現(xiàn)在的廣告公司這么混亂了？戴靈勇的臉上浮出看熱鬧的神情，他將杯子里的茶水一口飲盡，繼續(xù)滾動鼠標中鍵往下閱讀。
    去掉“頂”，“樓主著相了”，“摸摸可憐的樓主”，“潛力貼，廣告位招租”等等水帖之后，戴靈勇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于是，他的表情中，輕松的成分越來越少，疑惑的成分越來越多。
    13樓回復：樓主，我很不忍心打擊你，但事實上，你碰到的那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可能就真的就是個高手。我本來也和你一樣，不愿意承認這個世界上有天才這種神秘生物，但前幾天在人才市場應聘時，我卻碰到了兩個十幾歲的小妹妹，她們在平面設計上的功力，嘖嘖嘖……
    17樓回復：13樓的兄弟，那次你也在啊？很可能我們就站在一起哦，那兩個小姑娘好象也自稱在職業(yè)學校學了一兩個月吧？好象叫什么相什么的。
    75樓回復：頂13樓，17樓的兩位。這件事我也知道，不過我是聽朋友說的，那個學校的名字我知道，它叫相成電腦學校。
    133樓回復：相成電腦學校我也知道，不是在什么人才市場，前兩天我們公司來了一個小屁孩，也一樣是十幾歲，厲害得驚人，據(jù)說他們學校有個很強大的老師。
    197樓回復：相成電腦學校都不知道？你們OUT啦！
    回帖中，發(fā)言討論相成電腦學校的用戶越來越多，他們一個個言之鑿鑿，說得繪聲揮色，戴靈勇留了個心眼，看了看他們的注冊日期和發(fā)貼數(shù)量，果然一個個都是老用戶，不大可能一起為一家民辦學校打軟廣告。
    也就是說，相成電腦學校這個職業(yè)培訓機構(gòu)，只怕當真有些古怪。
    戴靈勇皺著眉頭，放開鼠標，身體靠到軟椅上，入神思索。
    過了好一會，他按下辦公桌上的內(nèi)部電話，道：“小劉，給我拿一下上個月投到公司信箱的簡歷。”
    十五分鐘后，助理走進辦公室，放下一堆簡歷，站到一旁。
    戴靈勇翻了翻，果然找出一名在年齡欄中寫下16歲這個可笑年齡，在畢業(yè)院校中寫下“相成電腦學校”這個可笑名稱的求職者。
    他將這份簡歷抽出來，遞給劉助理，道：“你安排一下，叫這個人下午來面試。”
    劉助理僅僅看了一眼，便立即微微地低下了頭，他將臉上浮出的表情，和眼中傳達的心意，悄悄地藏了起來。
    狗屁經(jīng)理的狗屁裙帶關(guān)系。
    他這么想著，關(guān)上辦公室的房門，走了出去。
    ……
    倒數(shù)第四天下午。
    站牌前，清城117路公交車卷起一小片塵土，慢慢停下，后門敞開，一位孕婦抱著大肚子艱難地踏上臺階。
    在后門四周的乘客們紛紛站起時，離門口最近的丁遠航已搶先一步，攙著孕婦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對著連連道謝的孕婦微微笑了一下，丁遠航走到一旁站好，扶住了公交車內(nèi)的扶桿。
    這時，他聽到了身旁一位同樣站著的女孩開始講電話：
    “恩……晚上請你吃飯……不是喔，是很多人喔……我今天找到工作啦……才不是呢，是錦繡廣告公司，在環(huán)宇大廈里面上班喔……”
    丁遠航并不愿意偷聽旁人說話，便站遠了一些，可公交車內(nèi)人雖然不少，小姑娘的聲音卻很是清脆響亮，仍一聲聲地不停往耳朵里面鉆。
    “……真的呀，我騙你干嘛……嘿嘿，羨慕吧，試用期3500喔……好，晚上你隨便宰……”
    試用期3500！
    丁遠航就算是塊木頭，也忍不住對著小姑娘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打量一番。
    最多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怎么拿到這么高的工資？莫非做那個的？
    丁遠航，或者說許多人心中的疑問，被旁邊的一位嬸嬸問了出來：“姑娘，你多大了呀？”
    小姑娘將粉色的電話小心地塞進包包里，清脆地答道：“我16歲啦。”
    “這么小就沒讀書了呀？”
    “沒有啊，我剛剛從相成電腦學校畢業(yè)呢。”
    “相成電腦學校？”嬸嬸額頭浮出幾道皺紋，道：“沒聽說過，你在那里學多久啦？”
    “我在那兒學了兩個月的平面設計啦……”
    “那你……”
    在嬸嬸有心的誘導下，兩個人的交談越來越融洽，越說越詳細，和車內(nèi)幾乎所有的人一樣，丁遠航的雙腳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腦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側(cè)著，入神傾聽。
    ……
    倒數(shù)第四天傍晚。
    提著一只大編制袋，丁遠航回過頭，朝著氣霧氤氳，正是生意最忙時分的小飯館出神地望了一會，然后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身，徹底地離開了這個打工兩年的地方。
    他摸摸褲袋里那包硬硬的錢，腦子里便立刻浮出了那個無比熟悉的數(shù)字。
    3015元。
    這是他的押金，加上一個半月的工資。
    搶在銀行下班前的最后十五分鐘，丁遠航走近營業(yè)柜臺，將其中的800元寄回家中，又從剩下的錢里面，分出200寄給了大學剛剛畢業(yè)的妹妹。
    半個小時后，他步行走到了相成電腦學校，找到辦公室，交出1500元，報了兩個月的平面設計課程。
    然后，在武裝部的門外，他找到了一家小飯館的老板，好說歹說，終于用510元定下了兩個月的中晚餐。
    最后5元錢，他買了最后一包煙。
    在丁遠航看來，這是自己二十一年的生命中，最冒險的一天。
    ……
    57位沒被聘任的高校生中，蘇智表達憤怒的方式，并不是其中最為激烈的一個。
    “狗屁公司的狗屁裙帶關(guān)系”7925的瀏覽者中，戴靈勇的思索，并不是其中最為深入的一個。
    69位公交車上的乘客中，丁遠航的舉動，并不是其中最為冒險的一個。
    無論是令蘇智憤怒的裙帶學生；還是令丁遠航冒險的學生；
    她們都不能算是吳小雨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平面設計班中，造成影響最大的學生。
    這是很微不足道的一天。
    課程越來越接近完結(jié)，越來越多的學生們，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找到了越來越好的工作。
    驚人的起始薪水，驚人的就業(yè)率，正以驚人的速度，擴散著驚人的影響。
    而這個時候，這一切的源頭，吳小雨，正放下電話，結(jié)束了與學校BOSS劉老板，一次關(guān)于學校的重要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