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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前已經停滿了憲兵隊的車,一隊日本憲兵和警察把樓門包圍得水泄不通。來不及逃了,孫金寶帶著昏過去的疏影躲藏在一堆雜物堆后面,他看到若雪被憲兵粗暴地拖拽出來,一個憲兵一腳踹在若雪的肚子上,若雪跪倒在地,不住地喘著粗氣。孫金寶的心像被刀割,他痛苦地攥著拳頭。
幾個憲兵拖著若雪正要往車上塞。這時,謝天賜被用擔架抬出,他的隨從趕緊圍上去。突然,謝天賜伸出一只手來,嘴唇顫動著,緊緊拉住隨從的衣服。
手下附身用耳朵貼在他的嘴邊,聽著聽著,臉色巨變。他起身,大喊:“放開這位小姐,誰也不許傷害她,她肚子里孩子是……是會長的。”
若雪驚呆了,瞪大著眼睛。躲在隱蔽處的孫金寶,也驚得合不上嘴,他不明白謝天賜為什么要這么做。
疏影醒來后,說什么也不相信孫金寶的話,她不相信這個魔鬼會救若雪。她覺得一定有陰謀,她要去找謝天賜,她要用自己的命換回若雪的命……
說著疏影就要往外奔,孫金寶死死地把她拉住。
“你現在去除了再搭上一條性命外,沒有任何用處。”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若雪替我受罪啊?”疏影死命掙扎著。
“若雪目前沒有危險的,相信我。疏影,你一直以來都是冷靜理智的,可自從何楚天被抓后,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糊涂的,你的糊涂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若雪。”
疏影內疚地站在屋子里哭泣。
“你滿腦子全都是報仇,可你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你報了仇了,可你的親人怎么辦?你身邊人怎么辦?你自己怎么辦?你想過嗎?”
疏影痛苦得不能自已,撲在孫金寶的懷里,痛哭不已。
謝天賜還真是命大,深度昏迷了三天后奇跡般地醒來了過來。武藤夫人求了老武藤,讓天賜出院后搬到家里休養,順便也把若雪接到家里。
老武藤閱人間無數事,他覺得謝天賜在說謊,謝天賜剛出院回家,就被他叫去談話了。
“那個女人為什么要殺你?” 老武藤熟練地沖泡茶,不緊不慢地說。
“父親不要問了,都是些男歡女愛丟臉的事情。”謝天賜低著頭
“那個孩子真是你的?”老武藤直視謝天賜。
“對不起,這是意外,是我酒后失德……”謝天賜躲避與老武藤的視線交匯。
“你跟這對姐妹的淵源還真是深啊。不過你必須記住,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將來孩子出生,如果不是我們武藤家的血脈,這個女人和孩子都會死得很慘,明白嗎?” 老武藤不經意地說到。
“明白。”天賜心中發緊,還是點了點頭。
一日,老武藤和夫人一起出去辦事去了。謝天賜趁機到二樓看若雪。
謝天賜拉了把椅子坐在若雪的對面,若雪有些吃驚。
“你我這樣面對面地坐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算你哥哥,你是我妹妹……”
若雪警惕地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最近不知怎么了,總是在想以前的事,想起那個謝家大院,想起謝炳炎,想起你對我大喊大叫,想起家棟偷偷把好吃的留給我一半,可這些都是我想忘記的,我真的很想忘記它們,可越想忘記它們就越清晰,出現的次數就越頻繁,這世上什么藥都有,可就是沒有可以消除記憶的藥。”
“因為這個,你救了我?”若雪的心仍然防御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殺人了。”謝天賜嘆了一口氣。
“撒謊,那為什么還要殺死何楚天?逼著疏影往絕路上走?”若雪質疑他的話。
“如果我說這一切我都不知情,你信嗎?反正疏影是一定不信的。可這就是事實,我們不過都是下棋人手下的棋子。我們的命運都像是被施了惡咒一樣。”謝天賜自嘲地笑著。
謝天賜的這番話出乎了若雪的意外。
“你在這里目前最安全,我會在你生產之前找機會放你走。”謝天賜起身走了。
若雪望著他的背影想,也許他說的沒錯,他雖說不是好人,但也沒有壞到根上。可能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武藤吉夫操縱的,謝天賜不過是個背黑鍋的人罷了。
皖北根據地,厲文軒一路小跑,進入隊部。
“報告。”
“厲教員,快進來。”政委用手示意他。
“團長、政委,你們倆一起找我,一定是大事。”
“文化人就是聰明,不但是大事,還是天大的事。來,先坐下。”
厲文軒坐下后,政委遞過來一張照片。
“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認識,他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伙伴,叫謝天賜,但他的真正身份是個日本人,叫武藤浩司。”
“你知道這個武藤浩司的父親是誰嗎?”
厲文軒搖搖頭。
“是武藤吉夫,他是隱藏在中國的一個大鱷魚,表面上是中日商務特使,實際上他是全亞洲最大的經濟特務,專門為日本軍隊提供戰備物資保障,同時也利用強硬手段封鎖各個根據地運輸通道,使得我們在物資藥品上非常匱乏,不少戰士不是犧牲在戰場上,而是死于病床上。”
“為什么不除掉他。”厲文軒聽了有些震驚。
“此人非常狡猾,深居簡出,行蹤無法捉摸。這些年各個組織發動過多次暗殺,都沒有成功。就在上個月,還發起過行動,不過失敗了,此人原先是上海守軍團長,叫何楚天。”
“何楚天?他不是在上海戰役中犧牲了嗎?怎么……”厲文軒不由地跳了起來。
“你認識他?”
“不但認識,我敬他是英雄,視他為知己。政委,需要我做什么,您就給我布置任務吧。”
“上海的愛國志士為我們根據地籌備了一批冬裝和藥品,但日本人對各個運輸口把控的非常嚴,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運出,我們想派你回去,利用你和武藤浩司的關系,把貨運出上海。”
“我明白。政委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厲文軒敬了個禮。
日本人非常狡猾,知道入秋后江北的各個抗日根據地急需棉服,所以他們扼住了所有水路公路鐵道。從上海出去的大宗貨物,都是要到商會備案,最終必須由武藤浩司簽字批示。
“陳海,你們打聽的關于武藤浩司的情況如何了?”厲文軒問道。
跟他一起行動的組員立刻回答:“打聽到了,可近來此人一直很隱秘,自從上個月高調的跟一個中國女人訂婚后,就很長時間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了。”
說著,陳海遞上一份報紙。
厲文軒接過報紙一看,頓時驚呆。
“報紙上的女人叫韓疏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訂婚后此人也不見蹤影,反而她的妹妹被帶進了武藤府,傳聞是懷了武藤浩司的孩子。”
厲文軒瞪大著眼睛,一臉錯愕。厲文軒通過孫金寶的關系,很快在一所臨時組建的小學找到了疏影。疏影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像被電擊一般,愣住了,她一慌神兒,手中書本掉落在地……
文軒和疏影江邊漫步,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分別后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真是一言難盡……
他們要去找疏影,必須先找到謝天賜。厲文軒派人打聽了謝天賜的情況,這家伙天天出入各種酒館,喝得爛醉如泥。
疏影在一家日式酒館找到他,慢慢靠近他,坐在他身邊。
“疏影……是你嗎?你,你還是來取我性命的嗎?好,好,我在這兒,我不動,你全拿走,拿走……”
疏影無語,看著他。
“槍,給你,還有刀,也給你,都給你……天賜胡亂地掏出槍,拿起桌子上的切牛排刀塞給疏影。
疏影復雜地看著天賜。
“其實 ……我真的不怕去死,可我就想搞清楚一個問題,我到底該怪誰?怪誰啊?如果不打仗,我就不會出生在中國,不會剛生下就被人搶走丟在雪地里喂狼,不會在25年后冒出一個父親來,不會變成今天半人半鬼的樣子,不會像傻瓜一樣被當成棋子愚弄,更不會連我最愛的人都想要殺我……我到底該怪誰?怪國家?怪武藤吉夫?還是怪我自己?……疏影,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說著,深醉的天賜一頭倒在疏影肩頭,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