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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失魂般走在街頭,孤燈獨影。突然,疏影抬頭,發現又走回何楚天住處,她向樓房望去,發現燈火通明。疏影頓時升起希望,向大門飛奔而去。
“何楚天,你出來,出來!”
疏影不住地擂門,大聲叫喊著。
何楚天和季桃正準備出門,被震天響的擂門驚到了。
何楚天聽出來是疏影的聲音,心中覺得不妙。
“那個小姐又來了,太太,怎么辦?”這時傭人劉姨跑了過來。
“又來了?她來過?”何楚天吃了一驚。
“她下午來過,我讓劉姨把她打發走了,沒告訴你,怕你……擔心。”季桃的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
“是怕我分心吧?她這樣急著找我一定出了大事。”何楚天有些慍怒。
“天大的事也沒有今天的事大,成敗就在今晚,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攪亂計劃,哪怕是親人?!?br/>
季桃說的沒錯,聽著疏影的呼喊聲,何楚天心情很是復雜。
大門開了,季桃挽著何楚天出現在門口。
看見何楚天出來,疏影一個箭步跑過去拉住何楚天。
“何楚天,給我五分鐘,我要跟你談談……”
“這是干什么?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你放開我丈夫。”季桃怒睜著眼,拉著何楚天就走。
突然,急壞了的疏影如同發了怒的獅子一般,甩開季桃。
“何楚天,如果你還是個人,這件事你必須得做,去救救豐收,救救豐收……”疏影語氣里帶了哀求。
“誰?豐收?”何楚天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停了下來。
“報紙上登的那個殺死日本人的孕婦……是豐收,她已經八個月身孕了,可他們明天就要處決她……我知道你和日本軍方關系好,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你能打通關系,我就算是賣房子賣地也要救下她。”
何楚天如同五雷轟頂,顫抖著雙唇不知如何應答。
而一旁的季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愣住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虎子跟你出生入死那么些年,豐收的命也是你從日本人手上搶回來的,當年上海淪陷后,虎子和豐收死里逃生,他們明明可以逃離上海,可為了給你報仇,他們留在上海的黑夜里,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何楚天,不管你今天變成漢奸還是走狗,只要你還是個人,你就推不掉這份良心債?!?br/>
疏影淚流滿面。
“疏影,我……可我現在,這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道……”何楚天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
“何楚天,我提醒你,舞會要遲到了”。季桃沖上前,厲聲打斷何楚天。
何楚天打了個激靈,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對不起,疏影,我幫不了你,人各有命,造化隨天?!?br/>
“你不要走,我真是走投無路了,只能來求你,退一萬步,就算我們救不下豐收,也要讓她留下這個孩子,我一定會把孩子養大成人的,何楚天,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說著,疏影就跪在了何楚天面前。
看到疏影這個樣子,何楚天心如刀割。
這時,一輛汽車開來,停在路邊,不斷按喇叭。
季桃沖上,一把拽開何楚天,疏影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英雄和罪人一步之遙,你想如何選擇?” 季桃對著何楚天低吼,回頭大罵疏影,“韓疏影,看在我丈夫的面子上前塵往事我都不和你計較了,你居然放肆到上門來撒野了,恐怕救人是假,想要重新勾引我丈夫是真,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天下男人多得是,你又何必吊死在這棵樹上?!?br/>
“我不管他是誰的丈夫,我只知道他曾經是守備營的營長。何楚天,上有天下有地, 你把手放在胸口,我就要一句,豐收你是救還是不救?” 疏影倔強地爬起。
“跟我叫板是嗎?好啊,何楚天,我也問你一句話,你是走還是不走?”
何楚天一言未發走向季桃,他知道今天這個關口,他只能去實施那個計劃而放棄至親的人了。
“劉姨,讓這個女人走,以后再也不許她進門。”季桃打開車門交代到。
疏影愣愣地看著何楚天季桃上車,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姐,您還是走吧,不是先生不幫你,他們也……實在沒有能力啊?!?劉姨勸慰疏影。
汽車疾馳而去。
“何楚天,你就是個混蛋,你是全天下最無情最冷血的混蛋……你會遭雷劈的,我詛咒你下地獄……”疏影像瘋了般追著汽車,邊跑邊哭邊喊。
汽車轉了幾個彎,消失在茫茫的車流中。
疏影伏在地上,絕望而無助地捶著地。
何楚天看著反光鏡中倒地的疏影,忍住悲痛。
“對不起,我只能這樣做?!奔咎乙灿谛牟蝗獭?br/>
何楚天扭開頭去,不言。
“我們放棄一個豐收,是為了救下千千萬萬的豐收。殺了武藤,讓這場戰爭早日結束,這才是我們的使命?!?br/>
“我對不起虎子,對不起豐收還有她的孩子,也對不起疏影……”
何楚天眼圈紅了。
車子駛到了國際飯店門前。四周十步一哨五步一崗。
何楚天和季桃下車環顧了下四周,款款步入飯店。
飯店的大廳里已經聚集了很多名流了。季桃剛進去,日常跟她關系較好的幾個太太就圍了上去。
何楚天在酒臺前,假裝倒酒,眼睛卻不時地看向大門、后門、窗戶、吊燈……還有不少便衣警察,在各種角落游動。
正當何楚天巡視四周時,突然一男子在他身后猛地拍了他一下。
“楚天兄,我正滿場找你呢?!?br/>
“霍兄,來得夠早的。沒想到今天這個酒會如此熱鬧,相比于往年可真是精彩多了?!?br/>
“商人的嗅覺是最靈敏的,特別是上海商人”。
何楚天做了一個疑問的表情。
“經過長達半年的整合,汪政府終于要粉墨登場了,今天來了不少新上任的官員,說好聽點,大家都是來交朋友的,直白點,就是來抱大腿的?!?br/>
“據說今晚武藤吉夫也難得露面,這恐怕是最粗的大腿吧?!?何楚天笑笑。
“這條大腿我們這等人可抱不上的,不過楚天兄可能還是有希望的,你老丈人可是橡膠大王啊,談判桌上只有兩種人,一是有錢人,一是有貨人?!?br/>
何楚天不置可否地笑笑。
兩人正聊著,突然感覺場上有一些騷動,護衛們緊張起來,在各個門口筆直站立。
一些記者也紛紛涌到大門口。
酒會主辦者緊張地沖著樂隊叫嚷:“迎賓曲——快換迎賓曲,演奏起來——”
樂隊開始奏樂。
應該是武藤到了。
季桃走到何楚天身邊,兩人表面上漫不經心,但眼里滿是殺氣,何楚天的手已經伸向西裝內,做好掏槍的準備……
這時,一些日本商人進入會場,大家鼓掌迎接。
“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大東亞經濟顧問武藤吉夫先生?!?主辦者興奮地說。
在掌聲和樂曲中,款款步入會場的居然是謝天賜,頓時大廳里一片議論。
何楚天已經掏槍的手,猛地被季桃按住。
“非常對不起,武藤吉夫先生因為身體不適,今天不能來參加這一年一度的商業盛會,他本人也非常遺憾,為了表示歉意,特意讓我帶來十箱法國最好的干紅,希望大家能盡興暢飲?!敝x天賜說完就讓人把箱子搬進來。
空氣似乎凝滯了。
在主辦者的揮手示意下,掌聲和樂曲聲再次響起。
天賜在臺上巡視,目光落到何楚天夫妻身上。
季桃微笑著舉起舉杯,向他致敬。
而何楚天卻整個人如同被掏空一般,僵硬著。他思緒飄散,完全忘卻了正在倒酒,酒早溢得四處都是……
“這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好酒,浪費了實在可惜?!敝x天賜過來,一把將他的酒瓶抬起。
“不好意思,有點喝多了?!焙纬烀腿恍褋?。
“何先生好像有心思?我應該能猜到一些?!?謝天賜靠近何楚天若有所指地說。
何楚天警戒地看著他。
“韓疏影去找了你?可你依然出現在這里,說明你拒絕了她?!?br/>
“是你引導她去找我?”
“你路子野,軍地兩界沒有你送不進去的錢,所以我估計即便救不了那個女人,讓她晚一個月,等生完孩子再處決,你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你高估我了,錢的作用沒那么大?!?br/>
“沒試你怎么知道呢?我想疏影恨就恨在你連試一試的機會都不肯為她付出。”
“你三番兩次讓我去幫疏影,用意何在?”
“你幫了她,我就拿捏住了你的短處,你拒絕她,她就會恨你至死。”
何楚天一把揪住天賜,將他拉到一旁:“你簡直是喪心病狂,要不是在這里,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頓?!?br/>
“你沒有資格罵我,原先我討厭照鏡子,因為鏡子里有個讓我鄙視的人,可遇到你之后我釋懷了,你比我更不堪更卑鄙,何楚天,你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你居然可以做到一次性地背叛信仰、背叛愛人、背叛良心,背叛你自己。”
何楚天兩眼幾乎要噴火,緊捏著拳頭“咯吱”作響。
這時,季桃趕來,擋在何楚天面前。
“這是干什么?才喝了幾杯就醉了。對不起啊,武藤先生,我先生是個沒酒量有酒膽的人,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br/>
“酒桌無大小,我不在乎。不過,恭喜你何太太,您嫁了個……好男人?!?br/>
謝天賜說著怪笑著走開。
何楚天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