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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提著包,匆匆來到約定好的金石灘,一艘漁船停在碼頭,一些學生模樣的人正在登船。她找到了聯系人老吳,老吳在核對完身份后,讓她先上船。
船邊,老吳看表,身邊還站著個中年男子。
老吳對身邊男子說:“人都到齊了,我們準備開船,謝謝您來送我們。”
中年男子和老吳握手:“老吳啊,這些學生就交給你了,路上一點要小心。”
“等一等,讓謝若雪給我下來,謝若雪,你個小妖精,你給我滾下來……”這時,遠處韓偉松跑來,身后還有幾個大漢追他。
偉松跑到船邊不停地叫罵。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老吳厲聲問。
眼看著一撥人馬上要追了過來,他催促:“老吳,你們趕緊走,這人交給我。”
若雪在船上一看,頓時臉色也變了。
這時,大漢們叫嚷著,由遠處沖了過來。
偉松一看,知道自己跑不了了,靈機一動,狠狠推開中年男子,飛身跳上船去,幫著老吳一起收跳板。
“快,快,快開船!”
“你到底是什么人?”
“來不及說了,你先開船!先開船!”
老吳看這情形,一頭霧水,只好先開了船再說。
船上,偉松趴在船邊,看著岸上的憤怒的大漢們,這才松了口氣。
偉松一轉身,癱倒在地上,這時,他才發現老吳和幾個男子,正用審視的眼光盯著他。
“長官,我解釋,我跟你們解釋……不過讓我喘口氣……”韓偉松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船的另一個角落里,若雪伸出半個腦袋張望,看著偉松跟上船來,嚇得不敢露面。
“我叫韓偉松,我父親是東旭船行的老板,他們要把船行和碼頭賣給日本人,我不同意,偷了他們的文件并且一把火給燒了,結果就是你們剛才看見的,那些人都是我父母派來追我的。長官,我要跟我的漢奸家庭決裂,我要投向光明,我要參加抗日組織。”
偉松的一席話,讓角落里的若雪驚呆了。
“你怎么會知道我們上船地址?你上船前一直在叫謝若雪的名字,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
“謝若雪是我的表妹,我知道她今天要走,所以我追過來了。”
“為什么要追她?”
“她是……是個騙子,她騙了我……差點害死了我……”
這時,若雪顧不了太多了,一下子沖到老吳面前。
“不要聽他瞎說,他不是好人,他真的不是好人……”
“謝若雪,你先別說話,讓他說完。”老吳打斷若雪的話。
若雪看著偉松,嚇得心臟幾乎停跳。
“表妹,你不能因為我爸媽是漢奸,就一棍子把我也打死啊,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求抗日的途徑,苦無門路,可你們卻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我,就是不信任我。”
“先說她怎么騙你了?”
“長官,我無意間聽到若雪要去蘇北的事,我就一直求她讓我帶我一起走,可她死活不同意,最后可能是被我磨慘了,勉強答應,可她……她暗中給我爸媽打了匿名告密電話,結果我剛要出門就被我爸媽堵上了,我跟他們抗爭,努力殺出一條血路,你們看,我這一頭血,真的是血路啊,我拼死跑到這里,還好,老天有眼,讓我搭上這條通往自由和光明的船。”
突然,偉松沖到若雪面前。
“表妹,你就是不信任我,不想帶我走,也不能使出這樣的惡毒的招數啊,我這一身一臉的血,還不能證明我的決心嗎?”
若雪看著黑白顛倒的偉松,驚訝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若雪,他說得是事實嗎?”老吳審視著若雪。
若雪這時候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說清了老吳也不一定信,只好違心地點點頭。
一聽若雪承認,周邊學生都對她投來不屑的眼光,竊竊私語的議論她。
老吳看到韓偉松渾身是血,趕緊讓一個姓余的姑娘幫他處理傷口。
偉松跟著小余進了船艙,路過若雪身邊,向她擠擠眼睛。若雪幾乎快要氣得爆炸了,飛起一腳踹在偉松的后腰上。
偉松大叫一聲,撲到在地。
“你怎么了?”小余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有點兒暈船。”韓偉松趕緊掩飾。
若雪看著韓偉松,兩眼冒火……
汽油燈下,小余正在給偉松處理頭上的傷口。
“我給你用酒精殺殺毒,有點痛,忍著點。”
偉松痛得五官挪位,表情夸張。
“對不起,我給你吹吹。”
“沒事,這就是在考驗我的意志,我挺得住。”他打量著小余,“小余姑娘,謝謝你,你是學醫的?”
“我是護校畢業的。”
“真的?你是白衣天使,我太榮幸了。現在像你這樣又漂亮又賢惠,還積極要求進步的姑娘真是越來越少了。” 偉松一副真誠的樣子。
“哪里……你真會說話。不過你表妹也真是的,害得你被打成這樣,這哪里是親戚,簡直就是仇人。” 小余聽韓偉松這么說,很是受用,不由地替他說話。
這時,若雪一掀船離簾,伸進半個身子,命令似地說:“韓偉松,包好了給我出來一趟。”
若雪說完,回身就走。
“我這表妹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太壞,你們以后都別惹她。”韓偉松自嘲。
“哼,這里是革命隊伍,講的是平等互助,要耍小姐脾氣回家耍去。”小余看不慣若雪那種強硬霸道的樣子。
若雪一肚子怒火,在甲板上等偉松。
頭上包裹著紗布的偉松心虛地走了過去。
“你要不要臉,這樣的彌天大謊也說得出口?”若雪劈頭蓋臉一頓罵。
“噓,我這也是被你逼的,不然我怎么會跳上這條船。你真是心狠,我差點被他們打死丟進黃浦江喂魚。”
“誰讓你威脅我?本以為他們也就把你打一頓,逼你爸媽出錢贖人呢?” 若雪看到韓偉松腫得像包子一樣的臉,也覺得有些理虧。
“我無路可走,只能來追你了,與其在上海混不下去還不如換一個地方,樹挪死人挪活,說不定將來我還能混個一官半職。”
“你做夢,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要去跟老吳坦白一切,絕不讓你的陰謀得逞。”
“去啊,去啊,只要你敢去我就敢把你拉下水,我韓偉松耍賴犯渾是與生俱來的本事。”
“你少威脅我,我不怕,世上沒有說不清楚的事。”
說著,若雪就要離開。
“謝天賜的事,你也說得清楚嗎?”
若雪愣住了。
“你怎么解釋和你一起長大的哥哥是日本人?而且這人還有日本軍方背景。”
若雪憤恨地看著偉松。
“不是我嚇唬你,蘇北那里是最講究純潔性的,像你這樣的,別說去不了根據地,恐怕連厲文軒也要被降職審查,那他的大好前途就全毀在你的手里了。”
“你太無恥了。”
“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樣?” 偉松嬉皮笑臉地說。
若雪氣得狠狠啐了偉松一口,扭頭就走。
“粗魯,一點也不文明。” 韓偉松嘟囔著擦了擦臉。
蘇嬌妹得知兒子跟著謝若雪去了蘇北,一時間要死要活的,她一口咬定是韓疏影將他的寶貝兒子騙走的,就是為了掙家產。
韓連生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兒子,也了解侄女的為人。可是他也沒什么好辦法,現在自己還有一攤子爛債要還呢,日本人給他們三天時間,高利貸的期限也是三天,三天后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去應對。三十六計走為上,他打算收拾收拾東西離開上海。
可是蘇嬌妹死活不同意,她擔心自己的寶貝兒子回來找不到他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算了算了,就等著吃牢飯吧。”韓連生有些不耐煩了。
“我就是被抓進憲兵隊,我也不會放過韓疏影的。我和韓疏影,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蘇嬌妹狠狠地將手中杯子砸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
“你想要……想要干嗎?” 韓連生心里莫名地緊張,“我警告你,你不許胡來。”
第二天一早,蘇嬌妹就去律師樓約見了律師。律師告訴她,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如果韓疏影出了意外,她手上的股份應由韓連生繼承,并且是唯一繼承人。
蘇嬌妹聽了這話,目光里不自覺地透著歹意。
太太前腳出門,韓連生后腳也出去了。他匆匆地穿過幾個弄堂,來到疏影的小店。疏影看到叔叔來,有些吃驚。
“叔叔,您怎么來了,快進來。”
韓連生進屋,看了周圍,沒有什么客人,就在一張小方桌前坐了下來。
他之所以來這里,一是擔心蘇嬌妹對疏影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只好來厚著臉皮求疏影幫忙過了謝天賜那里的鬼門關。
疏影哪里經得起叔叔的苦苦哀求,盡管她非常不想跟謝天賜再有任何瓜葛,可是也終歸不能眼睜睜看著親人陷入泥潭。她安慰了韓連生幾句,隨口問:“叔叔,你吃飯了嗎?”
“沒有,跟你嬸嬸吵架了,一直在外面瞎逛,不想回家。”
“你先吃,我再下一碗。”疏影一聽,忙把給自己下的那碗餛飩推到叔叔面前。
“好,我還真餓了。”說著,叔叔就大口吃起來。
“疏影啊,其實我今天還想跟你說……你嬸嬸她……她,怎么說呢?” 韓連生猶豫著不知道怎么說才是。
“我知道因為船行和偉松,嬸嬸一直很恨我,其實偉松的事我也很意外。”
“我的兒子什么樣我清楚,他一定是在上海混不下去了。”
“其實偉松去里鍛煉鍛煉也不是件壞事,也許幾年后真就變得踏實了。”
“我可不看好,爛泥到哪兒都扶不上墻……”話還沒說完,韓連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額頭上滲出密集的汗珠,他痛苦地捂住肚子,連連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