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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化妝間里有好戲看了,紛紛過來圍觀。
“干嗎呢?看西洋鏡呢?散了散了,該干嗎干嗎去。”選美主管揮手示意大家散開。
突然,屋里傳來“咣當(dāng)”一聲,玻璃杯摔地的聲音。
眾人嚇了一跳。
玻璃杯碎了一地。
“好了,謝若雪,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好心想跟你交朋友,你卻嫉妒我,用杯子砸我。” 瑪麗蘇的尖叫聲隨之傳來。
“收起你這套把戲,杯子是你自己砸的。”
“我說是你就是你,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你說我是報(bào)警,還是私了?”
“你誣陷我?”
“我說過,只要你敢來,我就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不過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如果你現(xiàn)在從后門偷偷溜走,我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休想,我既然敢來,就不怕你。”
“跟我叫板?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瑪麗蘇一把抓住若雪的胳膊。
“好啊,我跟你講理,你卻動手打我,太沒教養(yǎng)了。你們都看見了,是她先動手的,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婊子。” 瑪麗蘇夸張地大叫,連連后退,假裝撞到桌子上。
說著,瑪麗蘇手下三四個圍著若雪推搡,若雪起先一直忍讓,想要往門口走,被死死拉著。
“我要告訴我干爹……居然有人敢這樣欺負(fù)我……” 瑪麗蘇故意大哭。
若雪被幾個人推搡地急了眼,也不管不顧地還起手來。
可惜對方人多勢眾,沒打幾下,兩女一男就將若雪壓在墻角,其中一個手下拽著若雪的頭發(fā)就往墻上撞。
“現(xiàn)在腦子清醒了吧?退不退賽?”
“有種你就打死我。”
“你犟個屁啊?接著給我打。”
化妝間里傳來打斗聲,讓外面的人的表情也跟著一驚一乍的。
“主管,不會出人命吧?”一個工作人員擔(dān)心地問主管。
“不會吧……不就是女人間打架嘛。我也不敢進(jìn)去啊,這位密斯蘇太厲害了。”
門外的人,個個露出氣憤的態(tài)度,議論紛紛。
這時,疏影拉著家棟從過道一頭跑來,擠到門前。
“若雪,若雪,快開門……”疏影一邊使勁兒擂門,一邊沖著主管說,“你給我把門打開,如果我妹妹有什么閃失,我饒不了你。聽見沒有?”
主管哭喪著臉說:“我沒鑰匙啊……”
“姐,讓開!”這時,家棟舉起一把椅子,大叫著沖過來,重重地砸向門,門上的玻璃碎了一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疏影和家棟沖進(jìn)化妝間。
疏影和家棟沖進(jìn)房間,只見若雪被壓在墻角,額頭上全是血。
疏影推開壓在若雪身上的人,扶起若雪。
“她欺負(fù)我姐,我要?dú)⒘怂⒘怂 奔覘潙嵟負(fù)湎颥旣愄K,要與她拼命,疏影和若雪沖過去,拉著又蹦又跳的家棟,讓他冷靜。
“大家都聽見了吧,人家揚(yáng)言要?dú)⑽遥パ剑€不報(bào)警?都是死人啊?”
“我們先離開這里。你別得意太早,天地間是有因果報(bào)應(yīng)的。”疏影警告囂張的瑪麗蘇,一手拉著家棟,一手拉著若雪離開。
疏影拉著若雪和家棟剛走出后門,若雪甩開疏影的手。
“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溜走,我咽不下這口氣。”
“他們都是無賴,沒有道理可講的。”
“我問你,如果是你,你選擇逃跑嗎?”
“不會吧。”疏影猶豫地說。
“你不會,憑什么卻讓我這樣做。”
“因?yàn)槲腋釉诤跄悖幌肽闶艿絺Α!?br/>
“我爹說過,一個人心里絕不可以存下惡氣,惡氣不舒,是要壞了人的氣場的。”
“對,我們決不能讓這些人渣壞了我們的氣場,走,我陪你。”疏影聽若雪這么說,瞬間改變了主意。
舞臺邊,有人在叫:“七號,七號,謝若雪在嗎?”
“謝若雪退出比賽了。” 主管迎上解釋。
“誰說的?我們在。”主管話音未落,疏影牽著若雪昂首挺胸走來。
臺下頓時一片騷動。
只見若雪披頭散發(fā),衣服也被撕爛,額頭上還帶著血跡。
若雪走到麥克風(fēng)前,回頭看著舞臺邊的疏影和家棟,讓自己冷靜片刻。
若雪摘下掛在身上的號碼牌,揉搓了幾下丟在地上:“我的家在淮北,那是一個被人稱為黑黃金之鄉(xiāng)的美麗地方。1936年一場橫禍,父親死了弟弟傻了,整個家全坍塌了。我和弟弟流落上海,寄人籬下受盡屈辱,我們在夾縫間求生存,在戰(zhàn)爭中求茍活。今天我來參加選美,不是想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坦白說,我就是沖著獎金而來的,因?yàn)殄X對一個窮人是何等的重要,那是我弟弟三年的學(xué)費(fèi)啊……”
說到此處,若雪渾身戰(zhàn)栗,淚流滿面,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舞臺邊的疏影趕緊走到若雪身邊,將若雪攬?jiān)趹牙铮醚凵窆膭钏?br/>
疏影靠近麥克風(fēng),接著替若雪說下去。
“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不講理,可是沒有想到不講理到這種肆無忌憚的地步,賽前我妹妹收到一封匿名信,威脅她讓她退出比賽,可為了生活我妹妹還是咬著牙來了,結(jié)果就是諸位現(xiàn)在看見的,她在后臺被打了……而打她的人很囂張地告訴我們,這個世界是沒有道理可講。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我們中國人被外人欺負(fù),我們自己內(nèi)部還要互相欺辱?難道你們踐踏在同胞身上的雙腳會讓你們更有優(yōu)越感嗎?我們要說的說完了,這樣不公平的比賽,沒有什么參加的意義,我們可以退出,但即便是退出,我們也要堂堂正正從大門出去。”
這番話,讓臺下的評委和觀眾驚到了,他們流露出各種的情緒,有驚訝、有同情、也有一臉的不耐煩。
這時,歐陽月起身鼓掌。接著臺下掌聲連成一片,就連舞臺邊一些參賽佳麗也揚(yáng)眉吐氣般拼命鼓掌。
主管嚇得一頭汗水,而跑來的瑪麗蘇氣得直跺腳。
在眾人的目送中,疏影帶著若雪和家棟走下臺,向大門走去……
走在路上,若雪拉著家棟走在前面,疏影跟在后面。
若雪突然停下,回頭冷冷地說:“你來干嗎?看我笑話?”
“姐,是我……我看了你的信,把你的旗袍剪了,又跑去告訴了疏影姐……”家棟低聲地說。
“我就知道是你。”她對疏影說,“剛才……謝謝你,以后我們家的事就不勞煩你了。”
“你看,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家棟餓了吧?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很有名氣的陽春面館,不如我們先去吃午飯……” 疏影有些尷尬,自我解圍。
“好啊好啊,我餓了。”說著,家棟就要跑向疏影,被若雪一把拉著。
“跟我回家,少吃一碗面餓不死。”若雪說完,拉起家棟就要走。
“家棟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他也是我的,這些年我們生死相依,你不能剝奪我對他的愛,若雪,我們好好談?wù)劊退闶菫榱思覘潯!笔栌安蝗绦募覘潪殡y。
“家棟只有一個親人,就是我。你我沒什么可談的,在那個夕陽山頂,我倆之間所有的恩怨都已經(jīng)抵消了。”
說完,若雪拉著家棟,快步離開,家棟不時地回頭看著疏影。疏影站在原地目送著,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若雪牽著家棟,拐過街角。
“本事越來越大了,你是不是背著我總是偷偷去找她?”
家棟不語。
“她……現(xiàn)在干嗎呢?”若雪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
“做青團(tuán)出去賣。”
“怪不得你總帶青團(tuán)回來,還騙我是嬤嬤給的,我問你,錢是不是也是她給的?”
家棟點(diǎn)頭。
“連你也學(xué)著騙我了。”若雪生氣地說。
“我就是怕你生氣……才不敢跟你說的。”家棟小聲辯解。
“好啊,真好,我忘了你已經(jīng)是十五歲的大孩子了,以后你想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顧忌我。”說著,若雪甩開家棟就走。
“姐,姐,以后我什么都告訴你,再也不瞞著你了,姐,你別生氣……”
家棟追在后面。
蘇北根據(jù)地,打谷場,一身朝氣的厲文軒正在指揮大家唱歌。
歌畢,新兵訓(xùn)練排的排長羅有力帶頭鼓起掌。他憨憨厚厚的模樣,有一雙鐵掌般的大手,看起來就是可靠的血性男兒。
“大家在訓(xùn)練營里練好本事,幫老鄉(xiāng)干好農(nóng)活,為我們的隊(duì)伍多種糧食多做鞋,這也是抗戰(zhàn)啊。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大家解散,分小隊(duì)帶回政治學(xué)習(xí)。”
眾人在羅有力的口令下,排著整齊的隊(duì)伍離開。
空空的打谷場上只剩下文軒一個人站在原地。
“怎么?情緒不高?”羅有力看到文軒便折返回來。
“我都打了五份報(bào)告了,為什么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怎么沒有?這不是讓我來找你談話嘛。上級決定還是讓你留在新兵訓(xùn)練營當(dāng)教員。”
文軒不情愿地想要爭辯:“我……”
羅有力知道他的心思,不等他開口就解釋道:“你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去舞刀弄槍的也不在行啊,別急,聽我說完,你去作戰(zhàn)連隊(duì),充其量也就發(fā)揮一個戰(zhàn)士的功能,可你在這里當(dāng)個教員,可以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讓每個戰(zhàn)士精神飽滿的走向戰(zhàn)場,你說,哪項(xiàng)工作最合適你?老厲,安心留下跟我一起帶新兵吧,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
這番話雖然是實(shí)在話,可是文軒總是有些不甘心。當(dāng)年刺殺任務(wù)失敗后,他們整個團(tuán)隊(duì)就被拋棄了,在逃跑過程中,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學(xué)生還有同事,一個個在他面前死去,可他卻無能為力……那一幕幕就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腦海里,無法忘卻。他時常告誡自己,他不是一個人,他身上肩負(fù)著犧牲的同學(xué)和老師的期望,必須戰(zhàn)斗下去,直到生命完結(jié)。想到此,他突然又擔(dān)心起疏影她們是否因?yàn)樗艿綘窟B,所以他想給她們寫信,又擔(dān)心違反紀(jì)律。
他把心中的疑慮告訴了老羅,老羅讓他別擔(dān)心,組織上跟上海的地下抗日組織一直保持聯(lián)系,可以幫他把信帶到上海。
聽老羅這么說,文軒沉悶的心稍微透了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