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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回到小洋樓后,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一分鐘也不愿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任憑大家怎么勸都勸不下。她提著一個大箱就往外走,眾人也不敢去攔。若雪走到大門口時,發現疏影也拎著箱子站在門口。
眾人從房間跟出,一看也都不解,但也不敢靠近,遠處觀望著,聽著她們說話。
“要走也該是我走。”
“受不起你的恩惠,房子是你名字。”
“那是老杰克留給大家的。我走,你和家棟留下。”
“這也是贖罪?”
“若雪,最初我帶你們來上海,的確是為了贖罪,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互相間的關愛也會日積月累地生根發芽,長在每個人的心里。”
“那時你為了救我出監獄,放棄了整棟房子,不是因為虧欠我們謝家,你會這樣做嗎?你把文軒讓給了我,如果不是你內心有愧,你會放手嗎? ”
疏影無語。
“所以,別假裝跟我談什么親情,你營造出來的親情,不過是你極力想要尋找心理平衡的砝碼。現在你的一切偽裝都被撕毀,你再也不是人人稱頌的女圣人了。”
“若雪,你怎么罵我都行,哪怕打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求你能原諒我……”
“你做夢呢?要不是因為你,我們謝家依舊富甲一方,我爹依然健在,我還是呼風喚雨的謝家二小姐,家棟也是整座礦山的繼承人,可現在一切都變了,我們什么都沒有了,你居然還敢說出讓我原諒你的話來?是你滾,還是我走,給句痛快的,別這里假惺惺地裝可憐。你以前說常常會做噩夢,問你卻死活不說,我現在總算知道了,那是我父親來向你索命的,你心里住滿了小鬼,自然活得累。”
疏影含淚看著若雪,提起箱子出門了。
何楚天夫婦被請到了憲兵隊問話。他們在憲兵的帶領下走過一個長長的過道,迎面看見幾個憲兵架著一個被打得渾身是血的男子,路過他們身邊。
男子的血衣碰到了季桃拎包,季桃嚇得夸張地大叫,把拎包丟在地上。
“我的包包……我的包包不能要了,臟死了。”
何楚天撿起包包,安撫太太。
季桃緊緊拉住丈夫的手,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憲兵隊的會客廳,何楚天和季桃坐在沙發上,何楚天用手絹擦著季桃的包。
“不要擦了,這個包包人家不要了。”
“你們女人就是矯情,你看,這不干干凈凈的嘛。”說著將包遞至季桃眼前。
“不是臟不臟,是太晦氣了。好好的,被請來這種地方,這幾天你肯定偷懶沒燒香。”季桃夸張地說。
“行了,少說兩句。”何楚天嫌棄地看向季桃。
“老公,我求你一會兒可一定要說實話,千萬別吞吞吐吐的,萬一搞不好再引火燒身。”
“知道知道,能不能不說話?”何楚天不耐煩了。
兩個人的對話和一舉一動都被站在門外的憲兵隊長觀察的一清二楚。
憲兵隊長整理一下衣服,堆上笑容,推門而入。
“何先生何太太,實在對不住,把你們請到這里來。其實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向何先生了解一些情況。”
“我知道,我看報紙了,這幾天我也為這事很受困擾。我太太一直勸我來找您,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可我實在羞愧,不知該怎么開口。”
“哦?何先生也有想說的?”隊長饒有興趣地看著何楚天。
“我原先的身份我想你們也很清楚,當然在上海和南京,像我這樣的人也不少。”
隊長笑著點頭。
“被打死的人叫高虎,原來是我的傳令兵。在一個月前我就跟他見面,那天在祥云樓我和幾個同事搓麻將,中途上衛生間,結果被高虎……打了,說來慚愧,我受傷后一直沒能徹底恢復,而且也長久不鍛煉了,哦,當然,就關鍵是他手上有槍,后來幸虧有人進來,他才放了我跳窗跑了。”
“他打你的原因?”隊長追問。
“這個……那個……怎么說呢?”何楚天吞吞吐吐,一臉羞愧。
“都什么時候了?還扭扭捏捏的。隊長,這人就是說我老公是漢奸,是叛徒。”季桃忍不住替丈夫說話。
何楚天不自然的咳嗽掩飾。
“之后,這個高虎打來很多次恐嚇電話,說什么要替死去兄弟報仇。我老公一直在勸他,還許愿他給他錢,或者讓他來給我們工作,可這個人就是個死腦筋,怎么說都不聽。”
“那段時間我出入都很仔細,但覺得高虎或有或無地在跟蹤我。”何楚天坦白道。
“跟蹤你?你確定他一直在跟蹤你?”
“我也說不好,也許是我心理作用。”
“這樣危險的事情,為什么不向我們尋求幫助呢?何先生,你可是高層官員欽點提攜的重要人物,我們有責任有義務保護您。”憲兵隊長的嘴角帶著一絲嘲諷。
“這種事情,一來有關我的前史,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二來心存僥幸,想著時間一長,高虎對我的興致也就沒那么大了,三來……這個……”何楚天開始支支吾吾。
“我老公是個要面子人,被人罵成漢奸走狗叛徒,也不是件光彩的事。不但他不說,還警告我也不許胡說,他說商業場上看似一團和氣,其實全是背后捅刀子的。這樣的事曝光,被人笑話還好,搞不好還要被人訛詐的,上海灘各路神仙都有,人家在暗處,我們惹不起的。”季桃幫腔。
憲兵隊長琢磨了一番何楚天的話,想想上午軍事委員會長谷將軍專門打電話交代跟他談話時注意態度和分寸。看來,這個何楚天還真不能小看,又有錢又有靠山,還能像八爪魚一樣左右逢源。所以,憲兵隊這暫時也就沒有為難他,親自把他們送了出去。
上了車,季桃吩咐司機開車直接回家。何楚天轉過臉看了看和他并排坐著的季桃,說:“剛才的話沒有漏洞吧?”
“應該沒有,有些話點到為止,說多了反而顯得刻意。”
何楚天長舒了口氣。
“這次為了幫你洗白,我們前前后后砸了多少錢?動用了多少人?希望你能吸取教訓。”季桃心中有些怨氣。
何楚天沒說話,扭頭看向窗外。
疏影離開了家,暫時住在一個小旅館安頓了下來。但是,她心中放不下還在醫院的家棟,便悄悄去醫院探望。她隔著玻璃看到病房里,若雪正在看著家棟吃飯,替他擦嘴,不由地鼻子一酸。這時,一名照看過家棟的護士過來喊了她一聲,她用手示意護士小聲點,不要告訴若雪她來過這里,護士理解地點頭。疏影突然想起什么,就轉身去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遞上一張醫藥單據。疏影看著上面的數字皺了皺眉。
“目前藥品緊缺,所以藥價較比以前漲了許多。”家棟的主治醫生解釋說。
“醫生,這個藥費我付四分之三,剩下一些您讓謝若雪自己付,但是請告訴她那就是全部藥費。”
“你的意思是不要讓她知道是你付錢?”
“是,真是不好意思,那天發生的事情您也看見了,如果你讓她知道她一定不肯接受的。”
“我明白,放心吧。”
疏影從醫院出來沒有心思在街上停留,趕緊回到旅館給家棟準備醫藥費的錢。誰知她剛上樓,正要開門,一個醉漢搖搖晃晃上樓來,一把抱住了她。
“放開我,你要干什么?”
“大爺每回去舞場門口找你,你都不肯出來見我,是不是嫌我沒錢了?”
“你認錯人了……放開我!”疏影用力掙扎。
“你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大爺今天要讓你吃點苦頭。”
說著,醉漢抱著疏影就往房間拖,疏影大呼“救命”。
老板娘冒出頭來看了一眼,趕緊關上門,假裝沒看見。
正在此時,突然,醉漢被一人一拳打翻,翻滾在地。
疏影一看,天賜正站在面前,一臉陰郁。
醉漢罵罵咧咧地竄起,想反攻,被天賜幾下踢飛,滾下樓梯。
醉漢爬起,抄起一個棍子,想要沖上樓梯。突然,天賜拔出手槍對準他,低沉地說了一個字:“滾!”
醉漢當場嚇得屁滾尿流。
疏影驚魂未定地望著面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