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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坤整個人顯得很憔悴，說話也沒有力氣，身上潰爛的面積越來越大了。這個孩子從護士的聊天中知道了自己的狀況，但她看到大家都在努力演戲，想讓她快樂。她干脆就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依然會對大家笑，會對大家說她盼著早日出院。他看著旁邊的母親花白的頭發(fā)，無比心疼，忍不住伸手去摸。
    “媽媽，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整日這么熬會累壞的?！?br/>     “媽媽就想多一點時間和你在一起。”
    “媽媽，我今天好想吃你做的百葉結燒肉，還有虎皮雞蛋。”
    “好，想吃是好事。稀飯在桌上，你先隨便吃幾口，媽媽這就回去給你做你愛吃的?！?br/>     張?zhí)鲩T，小坤叫住她。
    “怎么了？”
    “沒事，路上小心?！?br/>     張?zhí)χc頭，出門。
    小坤難過地用被子蓋住了頭……
    醫(yī)院打來電話，說小坤不見了。張?zhí)螂u蛋的碗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大家火速趕到醫(yī)院，趕過去的時候小坤的病床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那里。
    媽媽爸爸，對不起，我走了，因為我不忍心看見你們跟我離別時悲傷的樣子，那比用刀剜我的心都痛，我是要走的，一定要走的，那就讓我走得安靜些，少一點痛苦，也不要帶走太多的眼淚。媽媽，我最不放心就是您，您一定答應我好好地活著，等一百年后我們會在天堂相見，那時我依舊給你當女兒，完成我不曾完成的孝道。疏影阿姨，請幫我照顧我的爸爸媽媽，從我認識您開始，您就是我心中最堅強最勇敢的女性，可惜我沒有機會成為您這樣的人了。還有所有愛我的阿姨叔叔們，再見了，這個世界并不美好，我來過，又走了，請大家記住我，我是個很乖很聽話的好孩子……
    大家讀完這封短短的告別信，瘋了一樣地去找尋找。直到黃昏時分，疏影在黃浦江邊，發(fā)現(xiàn)了小坤的鞋子和書包，它們在寂寥的沙灘上顯得那么的刺眼……
    張?zhí)吹脚畠毫粝碌臇|西，心如刀絞，她想也不想就要往江里跑，眾人見狀趕緊拉住了她。
    張?zhí)呀洀氐庄偭?，她抱著小坤的書包和皮鞋，坐在椅子上搖來搖去。張先生給她喂飯，她拼命搖頭不吃：“我不吃我不吃，小坤一會兒就回家了，留給她?！?br/>     “小坤回來我再做?！?br/>     “不行的，來不及的，她每次一回家就嚷著肚子餓。小坤，不要在外面玩太久啊，爸爸媽媽等你回家吃飯，記得早點回來啊?！彼粗鴳牙锏臅?，雙眼無神。
    這時，疏影拎著菜籃子回來，看著眼前這一幕，很是難過。
    “疏影，回來了。”張先生擠出一點微笑對疏影說。
    “我買些面，還有點青菜，回頭我給你送去。”
    “小坤走了，我們也徹底沒有盼頭了，可日子總得一天天過啊，也不能總是靠大家救濟，我想出去尋個事情做，可小坤媽現(xiàn)在又這副樣子，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張先生，您別想這些，我們這棟小樓都是一家人，有我們的自然就有你們的，您還是安心照顧小坤媽媽，等她好一些，再想工作的事?！?br/>     “謝謝，謝謝你們。”
    到了下午的上課時間了，疏影擺好了小桌椅，一直等著孩子們來上課?？墒菕扃娭赶蛉c了，孩子們還不見影，疏影有些奇怪。
    這時，門口進來兩個孩子，一直扭扭捏捏地看著疏影。
    “東東、小華，兩點上課，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來？是不是貪玩了？”
    兩孩子低頭不語。
    “不說話，韓老師可要生氣了。其他人呢？”
    “老師，我們去找別的同學，他們都不肯來上學?！?br/>     “為什么？”
    “大頭媽媽不讓他來了，她說這個房子風水不好，總死人?！?br/>     “美美的媽媽也這么說，還說這里有個女瘋子，發(fā)瘋時會打人的?！?br/>     “來，坐下吧。我們今天就來講講風水，你們知道什么是風水嗎？
    兩個孩子搖搖頭。
    “風水就是人心，在我們每個人的這里。人心好，風水就好?！笔栌爸钢乜?。
    “我知道了，風水好的地方一定是好人多的地方?！睎|東似有所悟地說。
    “東東說得對，最吉祥的房子，就是充滿仁義的房子，最正當?shù)牡缆?，就是正義的道路，所以我們要做到居仁行義，這才是一輩子最好的風水。記住了嗎？”
    兩個孩子似懂非懂地認真點頭。
    散學后，疏影一個人坐著發(fā)愣。若雪進來就抱怨：“姐，隔壁吳太太給我介紹去餐廳當服務員，你怎么給回了呢？好歹也是一份工錢啊。”
    “我還不了解你，就你這吃不得虧受不了委屈的脾氣，趕上刁蠻的客人，還不把飯菜扣人頭上？”
    “還沒真準?？磥砦抑缓线m干不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若雪笑了。
    “過段日子我買些小雞小鴨，你在院子里養(yǎng)，這總成吧？”
    “行，只要能給家里增加收入就行。姐，這幾天總覺得你有心思，想什么呢？”
    “若雪，小坤說她在魔窟見過何楚天，何楚天曾經答應要救她?！?br/>     “什么意思？救她們的人不會是何楚天吧？”
    疏影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他要是真敢提槍燒房去救人，還存有當年的那份血性，就不會去吃女人的軟飯，更不會投靠日本人?！比粞嵖卣f。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總像蒙了一層霧，隱約覺得看不清也看不懂?！?br/>     “又來了，姐，我告訴這層霧是什么，就是你對何楚天還有一份丟不去的感情，它已經化到你骨子里去了。別不承認，有些東西就是在不知不覺間發(fā)生的?！?br/>     “不是這樣的，但我也說不清是什么?！笔栌皳u搖頭。
    夜靜悄悄的，臥室里，季桃正戴著耳機，接收電報。何楚天在一旁來回踱步。
    季桃拿下耳機，告訴何楚天，總部證實，那船從美國進口的武器在東海被日本艦隊攔截，這次行動的指揮者就是武藤吉夫。
    “這個老狐貍，足不出戶還有那么大威力。”
    “他雖然身居上海，可他的情報網滲透到全國以至海外，而且他手中有天皇特令，可以隨意調配海陸空三軍中的后勤特編隊?！?br/>     “以前真的是小看他了?！?br/>     “戰(zhàn)爭打到最后，拼得就是物資保障，這點日本人很清楚，所以才會給武藤吉夫如此大的權力和地位。楚天，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為什么我們要借助你和陳群的關系，不惜重金把你打入上海經濟商圈了嗎？ ”
    何楚天看著季桃，思忖著……
    瑪利亞嬤嬤正帶著一些修女，還有孤兒們，向窮人派發(fā)衣服和食物。
    家棟站在嬤嬤身邊，幫她整理衣服。
    窮人們按次序排著隊領取。家棟，將一件厚實的外套疊好，拽拽嬤嬤，抱著衣服瞪著大眼睛看著嬤嬤。
    嬤嬤文：“家棟，怎么了？”
    家棟不語。
    “你要把這件衣服送給你的朋友？”
    家棟點頭。
    “當然可以，他需要我們的幫助?！?br/>     家棟笑笑，跑向教堂后院。“麻風老頭”正在清理泔水，家棟拿著衣服過來，將衣服遞給他。
    “給我的？謝謝你，這衣服真好。”
    家棟不語，看著他。
    “老頭”將衣服在身上比劃，突然整個人像被電擊一般，定格了，因為他看見衣領上的那排字。
    “老頭”眼里閃現(xiàn)恐懼，閃回起救人那天，虎子將自己的衣服脫下，給女孩子穿上的情景……
    “老頭”沙啞蒼老的聲音說：“我……孩子，以后我不能來了?！?br/>     家棟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離開這里?；剜l(xiāng)下治我的病，我的麻風病?！?br/>     家棟點頭。
    這時，嬤嬤拿著食物過來。
    “你好老人家，家棟跑得太急了，食物忘記拿了，這份是給您的?！?br/>     “嬤嬤，感謝您一直對我的照顧，我要走了，回鄉(xiāng)下去種地治病?！?br/>     “是嗎？也好，如果有需要的話您可以隨時回來。對了，老人家，我有個小請求，家棟這個孩子性格內向，平日里不太與人往來，恐怕就你這一個朋友，后天是他洗禮的日子，您能不能參加完洗禮儀式再走？”
    “這個……我這樣子會嚇到別人的?！?br/>     家棟伸手拉住“老頭”的衣角，眼睛充滿期盼地看著他。
    “老頭”無奈點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