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時候, 學校要進行選專業的考試。
雖說大家早有準備,也抓緊時間做做了復習的工作,但臨近考試的時候難免還會有些緊張。
唯一一個免考選手——牧瀨紅莉棲已經早早畢業了——對他們這種緊張顯得很難理解。
“也太大驚小怪了。”
她說“明明復習都很充足, 雖然不太愿意夸獎你們,但是以岡部的實力, 通過考試沒問題的吧?”
“……就算如此也很難控制自己不緊張啊!”
橋田至慘叫一聲倒在沙發上,將沙發壓得發出嘎吱一聲痛叫“分系考試可是很重要的哦,說是人生當中的第二次關鍵的選擇也不為過!”
“這可能會影響未來的就職, 進而干涉一個人將來的一生……”
遠山湊也說道, “年功序列的職場里第一份工作就要定生死了。”
“……”
紅莉棲沉默了一下“但是十年以后世界就要毀滅?你就算去上班也上不了多久……”
眾人“……”
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但他們這不是正在努力避免世界末日的到來嗎!
最后, 考試的緊張感壓倒了工作的動力, 大家一致決定去附近的神社祈福, 以緩解最近這一段時間里緊繃的情緒。
雖然這是個充斥著咒術師和咒靈的世界,在神社里祭拜或許并沒有什么作用,但遠山湊他們的要求原本也很低, 能夠起到心理安慰的效果就好。
祈求考試順利自然就是要去天滿宮,獲得天滿大自在天神菅原道真的庇佑,結果在談及這件事情的時候夏油杰“啊”了一聲菅原道真……那不就是悟的先祖?
遠山湊?
神社祭祀活動變成祭祖, 這確實是他沒有想過的展開。
“畢竟是那個日本三大怨靈之一嘛。”
夏油杰科普了一些咒術師世界里的常識, 最后說道“五條家就是菅原氏高辻家擁有咒力的那一支,一直以來都被視作傳承了菅原道真的咒術師血脈。”
“哎?我們最近要考試了, 打算去神社轉換一下心情,你們要一起去嗎?”
“悟是肯定不會去的,畢竟他特別討厭那種地方……據說是小時候被按頭祭拜的觀感極差。”
夏油杰很無奈地笑了一下“我的話,不然提前約個時間?要是突然一下子說好要出門, 估計我這邊時間也很難周轉得過來。”
遠山湊他們最近也很忙。
四個人再加只負責美術支援的阿萬音學姐, 總共頂多算做四個半勞動力, 支撐起論壇每兩三周一次的大更新確實有些吃力,平日里每一個都顯得步履匆匆,就連橋田至這種格外厭惡運動的人在學校里也經常一溜小跑。
最后他們決定把活動時間定在本周的周日——大學的周日總不可能上課,而咒術師即便生活很不規律,在假期的時候也總不至于喊未成年人去加班。
——這是遠山湊很合理的猜測。
然而實際情況絕非如此,特級和準特級是咒術界最高級別的戰斗力,理論上需要承擔所有“其它人無法解決”的高等級咒靈。
夏油杰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在“工作”和“摸魚”當中果斷選擇了后者。最近一整個月他們都沒怎么有機會見面,真的各自扎根于自己工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和前輩之間其實并沒有多少共同的時間。
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吧——就像是前輩說的那樣,夏油杰想,把咒靈的味道和這段時間的壓力全部都放在一旁。
他在屏幕當中敲下“好的。”
在東京也有祭祀天津神的天滿宮。
最近是遠山湊他們的考試季,又是高三生籌備大學自主考試的關鍵時期,天滿宮充滿了臨時抱佛腳的學生。遠山湊他們在附近的咖啡店里匯合,隨后一臉鄭重地搖了鈴鐺許愿,還買了繪馬,上面認認真真地寫了“未來科學院入院突破”之類的目標。
“剩下的人也都是類似的愿望嗎?”
夏油杰操縱著咒靈把繪馬掛得高了一些“未來科學院。”
“那是自然!”
岡部倫太郎一拍胸脯,仰天大笑好幾聲“畢竟我們是未來道路研究室,自然只有未來科學院適合我這個狂氣の科學家鳳凰院兇真——”
他說了一半就被紅莉棲強行捂住嘴,但即便如此已經聚集了一部分圍觀群眾的視線。突然遇到社死場面,除了他們兩個之外的所有成員都默默倒退了一步——試圖和突發惡疾的岡部拉開界限。
“不然夏油你也試試看掛個繪馬?”
遠山湊建議道“不過你好像也沒什么考試的需求了……寫個特級咒術師突破預定?”
“今年新年結束之后就會自然而然成為特級了。”
夏油杰笑了一下“夜蛾老師之前就給我說過,晉升的申請流程已經走了一大半,特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也算有收獲,要是以“能夠穩定祓除特級咒靈”作為特級咒術師的標準,自己如今祓除咒靈的任務成功率已經足夠證明自己的實力。
但……
特級和特級之間也有距離,雖然沒能和那位九十九由基真的交過手,但他能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和悟之間的差距正在越來越大。
遠山湊正在低聲和橋田至說著些什么,咒術師的耳力遠超常人,他能很清楚地將一切聽個清楚。然而能聽見和能聽懂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數據挖掘、人工智能和神經網絡聽起來就像是咒語一樣的東西。
那是對方的世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就像是醫生、教師、科學家、藝術家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專業范圍一樣,這群人鉆研的東西同樣有自己的分野。如果不是地鐵站那次問路,如果不是一系列的巧合和偶然,他們之間的聯系比蛛絲還要容易被斬斷。
可他一定要握緊這根蛛絲。
“那等你成為特級以后,在菲利斯的店里聚會慶祝?”
遠山湊建議道“正好新年結束之后他們應該會新推出一些菜品。”
“那就說定了。”
夏油杰彎起眼睛“雖然是已經預定好的事,但還是對成為特級期待起來了。”
神社比起托付愿望的場所,在他們這里更像是一個集體團建的地方。
風景不錯,植被眾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咒靈。
——大部分的神社都有相關的神職人員來張開結界,同時還有專業的咒術師來進行維護,保證神社內部的秩序和清潔。
由于需要迎接來自全日本各地的客人,再加上求神拜佛的人大多都有愿望想要實現,神社內部的咒力來源其實相當紊亂,在咒術意義上是很容易生成咒靈的環境。
因此再次強調,除了肩負起祓除咒靈大業的咒術界之外,這些宗教場所也承擔起了基于全社會范圍的咒靈祓除工作。
千年而來的秩序并非一無是處,而是一直沿襲著古老的智慧向未來延伸著。
“除了破魔箭以外,神社還時刻供奉有能夠用來凈化的手水舍,這些凈水也具備祓除低等級咒靈的效果。”
夏油杰介紹“一般的蠅頭在接觸到凈水之后很難活下來。”
“啊,就像是碰到了十字架的吸血鬼一樣?”
遠山湊想到了一系列的游戲內容“或者碰到了圣水的惡魔?”
“歐洲似乎確實有這樣祓除咒靈的方法……”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這屬于課本里的拓展內容,不在考試范圍里,所以他也只是基于好奇和了解世界的角度隨意看了看——咒靈圖鑒都背不完,再加上業務嚴峻工作眾多,他能留給學習的時間也很有限。
不管怎么說,能夠發現新一種對咒靈有效的辦法還是讓人欣喜的,遠山湊他們迅速逆著人流重新跑到了手水舍旁邊,圍城一圈研究了起來。
“這種水的生產效率是多少?”
橋田至問“每天只有這一壇,還是每周都只能用一壇?”
“說不定是流動的活水,看上去很干凈。”
紅莉棲已經恨不得要帶一些回去做水質檢測了“這樣的話能起到效果的其實是這個手水舍的石臺本身?”
“就像是附魔裝備能夠使衍生產物擁有被覆膜的效果一樣。”
岡部倫太郎說“被附魔的內容就是這些水。”
夏油杰“……”
說得很有道理,他也完全能夠理解,就是聽起來覺得哪里怪怪的。
……要是悟在這里的話,估計會更能跟得上他們的神奇比喻吧。
遠山湊握住凈手缽,舀起一點水澆在自己的手臂上,除了清涼的觸感之外,他并無什么特殊體驗——小的時候父母也帶著自己進行過新年參拜,這樣的動作每次都會進行,童年的自己也曾經好奇過這些規矩的理由,而如今他終于得到了一個邏輯自洽的答案。
“前輩身上沒有咒靈,單純澆水是感覺不出效果的。”
夏油杰一攤手“不過剛剛過去的那一位回去之后應該會輕松不少哦。”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是一個形容蕭瑟的應考生,走路的動作都有些虛浮,眼底有明顯的黑眼圈。
“壓力太大了吧。”
“看上去像是高三。”
“還穿著學校的校服呢。”
“那是個名門高中吧……壓力果然很大。”
幾個已經讀了大學的家伙肆無忌憚地指指點點。
很快他們就發散到了想要買一些水回去做高壓水槍,最后被夏油杰中途攔住,說是手水舍里面的水一旦離開神社很快就會失去作用,這種凈化效果依托于神社本身的復雜結界和維護結界的咒術師們,從踏進鳥居的那一刻開始,這里已經算是一片擁有“規則束縛”的簡易領域。
大家都顯得很失望,比起“每隔一段時間要逛一趟神社洗滌心靈給自己消debuff”,還是擁有一勞永逸的方法要好一些。
“不過前輩也沒必要擔心這種事。”
夏油杰走近了幾步,距離對方似乎只有一息之遙“如果是擔心來自咒靈的危險,在這一點上我還是蠻有自信的。”
“我當然是很相信夏油你的實力啦……”
遠山湊倒退了半步“但咒靈是人類咒力的自然代謝結果吧?”
咒術師很可靠,咒術師千年來所建立的體系也一直在穩固地向前運行著,但倘若一直要依賴這種辦法,按照橋田至的說法,就……
“——有種大小便不能自理一樣的不愉快。”
大家紛紛表示這句話實在太經典,應該寫成書法作品掛在墻上。
為了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前輩形象,遠山湊當然不可能直接這樣說,而是委婉表示作為普通人不愿意再增加對方的工作量。
在大部分咒術師們的眼里,非術師屬于“無法管理自身咒力”的劣等物種,可以用猴子之類的詞匯隨意輕蔑地描述。
“就當是未來科學研究室的團建活動好了。”
他說。
沒有工作的一天讓人神清氣爽,夏油杰還特意多提了幾份點心,打算慰勞一下四處奔波的兩名后輩和出差回來五條悟。
結果神社逛了一大半,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位輔助監督。
“抱歉,夏油君!明明知道你今天在休假,還在這個時候打擾你……”
電話一接通,對方就語速極快地先向他道了歉,帶有那種初入門的輔助監督面對高等級咒術師時特有的誠惶誠恐“但是這邊有個緊急情況還需要您來處理一下……”
夏油杰飛速瞥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遠山湊,微微皺起眉頭他連續高強度祓除咒靈了一整周,就是為了騰出周日的空余,而這一點和他合作過的輔助監督基本上都知道“出什么情況了?”
“是之前被分派來接手工作的那位咒術師在帳里出了意外……”
輔助監督簡明扼要地介紹了現在的情況前往現場的是一名準一級咒術師,據說今年就將申請晉升一級的評定,因此在遇到一級事件的時候,咒術界視作他擁有足夠的應對能力而將這個人分配了過去,但咒靈的情況有些刁鉆,對方勉強吊住一條命,正在由硝子進行搶救。
“那咒靈呢?”
夏油問。
“說是祓除了,但不敢確保帳里面的情況是否已經徹底清理干凈,有沒有幸存非術師也還沒有確定,所以上層希望你還是能夠跑一趟……”
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遠山湊雖然聽不見電話里的聲音,但也能憑借直覺了解到情況的嚴重性,于是周末的踏青活動被迫中途終止,他們也只能目送對方離開神社,抬腿跨進早早等在出口處的一輛黑色轎車里。
“帳”當中果然還沒處理干凈,那是一只比較狡猾的一級咒靈,被咒術師所祓除的只不過是對方的二重身之一,只不過最后還是在咒靈操術面前甘拜下風。
吞咽下扭曲的味道,夏油杰回到高專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這個時間里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唯有醫務室尚且燈火通明。
“等等!”
門內是硝子的聲音“你被打斷了脊椎,我的反轉術式也沒辦法做到太高精度的神經修復,能不癱瘓就已經是極限,沒辦法再要求更多——”
“閉嘴,你這——”
聽到里面有將要打起來的趨勢,夏油杰立刻推門進去,迎面遇到的就是一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異常的臉。
對方揪起他的衣領,照著臉上直沖一拳,被他抬手接下,行云流水地反剪手臂,按在了桌子上。
“現在知道在這里耍威風了?”
那個身穿傳統服裝的咒術師恨恨道“我聽說了,這本來應該是交給一級和特級的工作,要不是因為你們這些人,我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他現在走路都顛簸,接下來作為咒術師的一生都要被毀了!
“——這都是因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