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 遠山湊他們也從東京電機大學畢業。
牧瀨紅莉棲回到美國繼續腦科學方面的研究,根據大家迄今為止的實驗數據,咒術師能夠看見咒靈的秘密極大概率存在于大腦當中。在腦科學領域, 維克多康多利亞大學的實驗室里擁有更先進的設備,她打算依靠這些設備和學校能夠提供的科研力量走在咒力研究的最前沿。
大腦控制咒力,□□信息承載術式,這個推論幾乎已經得到了證實。
可惜最關鍵且最強有力的證據——羂索奪取他人身體的時候就可以同步獲得對方的術式——這個情報僅存在于岡部倫太郎和夏油杰所記憶的世界線當中。
“不過這也沒關系。”
她顯得很有自信:“總有一天我會自己研究出咒術師的秘密。”
剩下的幾個人當中,岡部也申請了美國的學校,橋田至在黑客的路上越走越遠, 而遠山湊在本校去讀大學院, 攻讀自動控制和機器人工學方面的專業。
基礎研究,應用領域和算法技術, 曾經在一間屋檐下的四個人懷抱著不同的目標即將起航。
讀研和經營事務所并不沖突,只不過還要維持論壇的正常更新和科學咒具的研發工作,饒是遠山湊早就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也有些吃力, 因此這個剛剛建立的草臺班子終于迎來了第一次的擴容。
遠山湊直接把招聘要求發在了論壇里,歡迎大家擴散到其他地方,咒術師和非術師都可以來應聘,但要能接受工作內容與咒靈相關。
“招聘會計?”
大家都有些驚訝:“這倒確實是咒術師和非術師都能任用……”
然而論壇當中的大多數人都習慣于賺快錢,對遠山湊開出的那點工資很是看不上。實力強勁一點的會選擇成為自由術師來祓除咒靈, 或者干脆像是三枝婆婆曾經那樣在外面招搖撞騙也很容易來錢,至于踏踏實實地去上班報稅……很難說這會成為一個人生選擇。
如果從小就生活在充斥著怪物的世界里, 自己的日常偏離周圍人的日常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又過了小半個月,有人發私信說想要來應聘。
對方的賬號叫manami,是論壇逐漸在咒術師圈子里擴張開來之后才新注冊的用戶, 平日里很少發言, 咒靈地圖功能倒是使用過幾次, 屬于論壇當中沉默的大多數。
“我以前做過類似的工作……”
對方猶豫了一下:“但是被公司辭退了。”
“我們這邊的報稅內容不復雜,而且和國稅局的人也有對接。”
遠山湊回復道:“不過需要來東京上班,這一點您能接受嗎?還有……如果不愿意回復的話也可以不回答,我想知道從上一家公司里離職的理由。”
“在會議室的門口看見咒靈,無論如何都走不進去,這種情況發生很多次以后,公司的同事覺得我不適合從事這份工作。”
對方平靜地回答:“我就是這樣被辭退的。”
“……”
還沒被社會毒打過就開始嘗試自立門戶的遠山湊心情復雜極了:“抱歉,不應該問您這個。”
“沒什么,既然沒本事祓除咒靈的話,每個咒術師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這些。”
對方有些自嘲般回答。
并非所有的咒術師都有勇氣實力或者膽量去祓除咒靈。
即便是咒術師大家族出身,也并非每一個人都能夠越過恐懼,包括御三家在內都有不少無法祓除咒靈的非戰斗人員。
——簡單來說,能夠看見怪物,和勇于暴打怪物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在禪院家,這種沒有辦法參與一線工作的咒術師由于無法創造直接價值只能被視作是二等公民,依靠著討好那些實力更強勁的咒術師勉強生存。
五條家目前的情況是,這些人貢獻出自己的名字來讓遠山湊他們來做外包掛名,除此之外無論是去便利店打工還是自己求職都隨意選擇,非術師怎樣生活他們就怎樣生活——按照五條悟本人的說法,這是為了不養廢物。
即便是這樣“聽上去格外正常”的指示,實際上在執行的時候也遭到了大量的阻力。
咒術師竟然去和地位低微的非術師一樣爭搶工作,這聽起來簡直就是令人丟臉的奇恥大辱——很多人都抱有類似的想法,再加上九十年代開始就遭遇了連續不斷的經濟下行,這群學歷和競爭力都很著急的咒術師未必真的能卷過普通人,再加上不愿意放下的面子,兩相權衡一下甚至還不如就這樣待在高高的院墻內部謀求一份平安穩定。
前來投奔的咒術師名叫菅田真奈美,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大幾歲,是目前這個剛剛起步的小團體中最為年長的那一個。大家互相一見面,簡單自我介紹之后,雙方都有些驚詫。
真奈美小姐顯得十分震驚:“所以那個論壇是你們幾個建的?按照建站的時間推算,那個時候你應該才……”
“——才讀大一。”
遠山湊接住對方話茬,又指了指夏油杰:“他那一年高專一年級,現在和我們一起合作開事務所,是特級自由術師。”
夏油……對方沉吟了一下,很迅速地在腦內閃過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情報。但凡對咒術師的行業有所了解就會知道當世的三個特級,九十九由基常年漂泊在海外,五條悟流在東京高專當了老師(這引發了論壇當中持續一個月不間斷的熱切討論),而最后一位仿佛一畢業就神秘消失了,極難找到蹤跡。
……沒想到竟然是在這里。
看完賬之后,菅田真奈美陷入了沉默。
這個組織真是哪里的不正常!
資金儲備倒是充裕的不像話,但收支只能勉強做到平衡,盈利方向五花八門,論壇里的各項交易抽成能賺一點,咒靈地圖功能也能從咒術界那邊薅來一點羊毛,無人機的咒靈偵測裝置斷斷續續能夠售出一些,但是銷量不容樂觀……好像各個方向都能賺一點錢,但是又賺不了很多。
“既然存在一定公益性質的話,我們能不能去申請一部分稅務減免?”
菅田真奈美嘗試著出主意。
“問題是公益當中很顯然不包括祓除咒靈……”
現在又不是平安時期,咒靈的存在對大多數人而言是個不能公開的秘密。
那還有沒有什么別的辦法能夠達到類似的效果……
夏油杰摸著下巴:“我記得盤星教里都是對咒靈有了解的非術師對吧?”
眾人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著他。
“反正上次他們就掏了一大筆錢,提供咒靈的預警對他們這群人來說也有好處,應該能賣出去不少。”
看到遠山湊沒有反駁,夏油杰乘勝追擊:“而且咒術高專也對外宣稱是宗教類學校,我們未必不能這么做。”
言下之意,成為一家披著宗教皮的科技公司。
天才的主意!遠山湊左手握拳敲右手手掌:依靠宗教的名義可以做很多不需要解釋的事,與其將信眾的錢搜羅來做出“雇兇殺人”之類的□□行為,還不如他們改改規則將這筆投資落到實處。
“那我抽空去和園田先生商量一下。”
遠山湊說:“也不知道他注沒注冊賬號……幸好幾年前還有過合作關系,也不至于聯系不上他。”
“啊這個,前輩交給我就好了。”
夏油杰略微一偏頭:“實驗室那邊的工作還有很多吧?這種簡單的小事就不用前輩來幫忙了,我和真奈美小姐一起去,爭取在明天之前就和他談妥。”
“一天的時間?”
遠山湊十分驚訝:“雖說我對杰的社交能力很有自信,但談成合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們這邊在戰斗能力上爆炸式地富裕,研發能力同樣也不落下風,但關系到怎樣賺錢和經營,大家確實沒什么相關經驗。
“放心吧,反正也只需要一天的時間,說不定等到明天的這個時候,前輩會覺得我在這方面超有天賦喔。”
夏油杰笑瞇瞇地回答。
第二天,盤星教。
菅田真奈美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身邊這個男人的另一面。
夏油杰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戾氣,他大踏步繞開一眾信眾直接走進了盤星教的內部,倘若有人膽敢阻攔就會被咒靈粗暴地掀翻,年輕的咒術師長驅直入找到了現任的教宗以及宗教法人園田先生,在對方驚怒交加的表情當中彎起了嘴角。
“我們的訴求是,現在開始放棄盤星教的一切權利聽我的指揮。”
他說:“順帶一提,我對大部分非術師沒什么好感,不在這里動手殺人只是因為可能會被前輩討厭。”
真奈美瞪圓了眼睛:你出門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夏油杰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視線沒有離開園田茂的身上:“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報警,或者像過去那樣雇兇來殺我,但是我和悟目前是這世界上的三名特級之二,只要有一次襲擊不成,讓我們問出來是你的指使,我敢保證你活不過當天晚上十二點。”
“……”
“你這樣威脅非術師,咒術界不會坐視不管的!”
“或許吧,那么誰來管我,悟嗎?”
夏油杰很是自來熟地從他們的房間當中拖了個椅子出來坐下,一只手撐著下巴,表情非常放松:“如果咒術界判定我變成詛咒師的話,那就干脆真的做點詛咒師的事好了——你們很期待這樣血流成河的場面嗎?”
只要我沒有道德,就不會被道德綁架。
在這個已經失去了大boss的世界里,他不介意短暫地成為新的——只要確實能夠起到什么作用。
還有人伸著脖子想要辯論,結果唰地一聲,有什么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猛然刮過他的頭頂,自己的頭發齊根被斬斷,腦袋中央的位置甚至留下了一小片光亮的頭頂。
“還有下次的話會往下再移動十公分。”
夏油杰說:“鐮刀就在你的頭頂上懸著哦。”
盤星教的管理人員們瞠目結舌,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人再膽敢在周圍年輕的特級面前反駁,一時之間噤若寒蟬。
“那么就這樣,今天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以后也能如此。”
兩個人搭乘著飛行咒靈消失在天空當中。
“……”
等已經走了老遠,盤星教縮小成地面上的一個微小建筑時,菅田真奈美才忍不住問:“遠山先生知道嗎?”
“前輩不知道。”
“那你——”
“但我會做任何對前輩有幫助的事。”
“……意外地是個好男人啊,你。”
大家都知道,這是個無比糟糕的世界。
可一想到世界上有前輩這樣的人存在,他就還能再相信,未來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他們從高空中緩緩下降,墜入燈火明亮的天臺,像是飛鳥歸鄉。
“我們回來了!”
“……你們是根本不會走正門嗎?干脆在天臺上坐個直升機降落用的標記燈好了——”
房間里傳來笑聲。